“血跡有問題。”這些天她將當時的場景在腦海中回放了無數遍,想著想著,她竟然也能冷靜應對,甚至剖析其中不同尋常之處,“我國中時是個不良。”她隱去了許多,隻說最重要的,“當時為了在姐妹中出頭,花大力氣研究過刀具,什麼刀的切口、平麵走向,□□的使用方式,這些冷門的技巧都了解過。”她說,“如果從側麵將刀抵進人的脖子,血一定會因頸動脈被切開而噴出來,人當時正好站在血噴濺出的方向,就會擋住部分血。”
“剩下的血灑在地上,底部呈現噴射狀,上半部分卻會被遮擋住,噴不到地上。”
太宰治的聯想能力很強,已從對方不精巧的語言中提煉出要素,在腦海中拚湊出真相,他點點頭說:“原來如此。”他講,“所以你認為,持刀的人有問題。”
惠子遲疑一下說:“可以這麼說,我認為也有可能是異能力。”異能力實在是千奇百怪,現代社會有什麼不能解釋的懸案,總是會被歸結到異能力頭上。
“而且,前天我走後,聽說大宅裡又有人死了。”惠子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太宰:“嗯——”
“你在聽嗎?”惠子忍不住插嘴了。
“我當然在。”太宰這麼說著,卻把尖細的勺子插進巴菲中攪弄一番,他眼珠都沒怎麼轉,實在不想在思考的樣子。
惠子手指頭攪緊了裙子,她真氣了:“我是聽說您是獨立偵探才來找您的,說是什麼專門解決些警察無法解決的問題,平時活躍在東京……”說到這她眼神又警惕起來,“青森這種小地方怎麼能容下你?”[不會是假扮的詐騙犯吧?]
太宰不用抬頭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思考結束了,終於想到了合理瓜分巴菲的方式:“倒不是什麼容不容得下,隻是恰巧有點兒事回來罷了。”他似乎有點苦惱,“說是活動在東京,但我祖籍卻是在津輕啊,不過是求學之後到了大城市罷了,哪裡知道偶爾回家一趟,就會遇見這麼有趣的委托。”
“這樣吧。”他伸直了桌子下的腿,跟魚尾巴似的交錯上下抬,拍打在地麵上,這實在是小孩子的姿態啊,“為了讓可愛的惠子醬放心,我就先不收定金好了,等到找到’真正的凶手’,你再看吧。”
“哎?”這下惠子又覺得他是真貨了,如果是詐騙犯,怎麼會這麼好說話?
他倆又就細節討論了會兒,不過惠子記得的事情就那麼多,太宰聽兩遍就記全了,年輕的女性已經說完了要囑托的事,卻不知道懷揣著對獨立偵探的不信任,還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用懷疑的眼神盯著太宰治看,就是不願意走。
到最後,一杯巴菲都吃完了。
“我進來之前,太宰先生是在寫什麼嗎?”她忽然說。
“啊,我在寫一封信。”太宰治的聲音輕飄飄的,卻能穿越耳道,駐紮在人心裡,“是未曾蒙麵的可愛的小筆友。”
“哎?”惠子小姐實在沒有想到這個答案,在她看來太宰實在不像是能與筆友通信的人,說到底這時代,堅持寫信的人就很少了。
“很有趣哦。”他笑眯眯的,話中帶著誘哄之意,“我一直覺得啊,無論機械多麼發達,用文字記錄下的心情才是最真實最古雅的。”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像藏著某種深意,“你看啊,惠子醬,如果是用口的話,無論是我愛你還是我恨你,對日本人來說都太難說出來了,但是文字的話,寫在少女的秘密日記裡,不就很容易能寫出來嗎?”
[哎,這話題是怎麼扯到一邊兒的?]惠子有點迷惑,卻還是點頭了。
“我的情況,也差不多。”他說,“跟從來沒有見過麵,未來也很有可能不會見麵的人傾訴自己的想法,那些不想被身邊人知道的想法,因為是告訴不相乾的人,就變得很輕鬆了。”太宰說,“這是人的天性啊,就比如說如果你有件事自己不願意做,卻又不得不完成,在有下屬的情況下,不都是推給不相乾的人乾的嗎?”
惠子又點頭了。
“你看啊。”太宰攤開手,“這世界上的事,基本都是一個樣的。”
惠子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但是仔細回憶回憶,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懂。
太宰這人,給她的感覺,就跟他說的話一樣,到處都是謎團。
……
“又有人死了。”
才推開門一會兒,福澤諭吉就聽見人議論。
他有晨練的習慣,每天早上四點三十分準時起床,無論是誰來看都是相當不得了的作息,但是在這棟宅院中,總有些夜間失眠的年長女人比他起得更早。
他今天不到四點三十分就起了,原因是劃破夜幕的一聲叫,讓他頓生出不妙之感。
津島修治忽然睜開眼睛,他把頭從厚被褥中鑽出來說:“又有人死了。”他以陳述句的口吻說,在福澤諭吉看過來的時候還冷靜回望,“上次有人死時,她們就這麼叫的。”
津島修治說得沒錯,又過幾分鐘,就有仆婦來了,看見福澤諭吉跟津島修治乖乖地呆在屋子裡,鬆了口氣:“家裡除了點兒事。”她儘量以輕鬆的口吻訴說,但潺潺溪流似的冷汗卻出賣了她,“老爺讓少爺在這裡等。”
話還沒有說話,津島修治就一矮身,從仆婦與門扉的空隙間鑽出去了,他說:“我要去看看。”頭也不回地跑了,福澤諭吉也沒有阻止,隻是津島修治往哪裡跑,他就跟到哪裡。
……
津島原右衛門的臉色很不好,上回死得是他的恩師,這次就變成了他的心腹,一手把他帶大的老管家橫死在自己的房間中,他死於睡夢中,但是死狀淒慘,首級亂飛。
津島修治到現場時,甚至沒有注意原右衛門鐵青的臉,他也不想注意,即使名義上的父親比死人還像死人。
“你來做什麼?”他大聲嗬斥,“銀狼先生,銀狼先生帶他走。”
津島修治沒有說話,他隻是看著管家爺爺靜謐的臉,麵無表情。
他有點難過。
“修治少爺,看我弄到了什麼?你是喜歡這牌子的蟹□□嗎?”
“彆告訴老爺,這是我們兩的秘密。”
“陸奧灣的小螃蟹,還不能吃,但可以養著,你拿去玩吧?”
都是些美好的回憶。
他麵上無喜也無悲。
[我還想跟他一起吃蟹棒。]
[人怎麼就,死了?]
[是因為我嗎?]
他忽然問:“阿重?阿重在哪裡?”
“阿重還在病床上。”原右衛門沉著一張臉,“她一整夜都好好的。”
……
世人都愛說近鄉情怯,太宰卻很不以為然。
他看著門口懸掛的古樸門牌,據說“津島”兩次還是出自大家手筆。他壓抑了好久才沒讓自己露出少年時代常作的諷刺笑容。
太宰治很不喜歡這個家,如果真要選,他倒是寧願去看寂小姐。
[琺琅瓷一樣的精致女性,這世界上已經不多見了。]他這樣想著,利落從大門開溜,由角門翻牆而過,進了大宅。太宰治尚且還不準備見到津島原右衛門,男人有什麼好看的。
但女性可就不一樣了。
“框框——”
“框框——”
骨節敲在木質門框上,一整扇門都跟著晃動起來,門內傳來一聲虛弱的“誰啊”,任憑誰聽見了都會認為此人纏綿床榻,命不久矣。
太宰卻眯起眼睛,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做個有趣的遊戲,就像是千年平安京中的光華公子披著月亮擺放心儀的女性一樣。
即使他拜會的不是貴女,而是……
“久疏問候,寞小姐。”他嘴角掛著一抹笑,隔門擺出了最恭敬的姿態,甚至彎腰微微鞠躬,在無人之地做全套禮儀,他說,“你還能看見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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