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1 / 2)

英雄失格 浮雲素 12472 字 8個月前

“失蹤了?”葛藤謙皺眉問, 他花了十幾分鐘才讓兄長相信自己是謙, 並安撫住他躁動的情緒。眼前的男人同過去大相徑庭,記憶中的男人西裝革履,意氣風發,儼然是社會精英、會社的中流砥柱,他麵孔飽滿, 聲音洪亮, 幾乎是個無缺點的完人, 葛藤謙厭惡好好兄長帶來的壓力,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優秀,離家出走大半原因歸於此。

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同, 他麵色蒼白,身材纖細至病態,兩頰的肉凹陷下去襯得顴骨更加高聳。胡子是剃乾淨的,輪換的護士說才幫他處理過胡須, 至於頭發太久沒修剪已經變得很長, 女氣是沒有的, 隻讓人覺得贏弱。

而他的眼神, 曾經飽含寬容與力量的雙眼變化最大, 病院中的葛藤輝目光渙散,視線無法長期集中在一點上, 盯著兄弟看了一會兒,卻因不可抗力遊離了,一會兒看牆壁, 一會兒看天花板,長時間注視他人已經變成了酷刑。

對他的酷刑。

“他的精神很脆弱。”主治醫生選擇用通俗的語言介紹葛藤輝的情況,“注意力無法集中。”

“總要有原因吧。”打見到葛藤輝開始,葛藤謙的眉頭就未鬆開過。

“幻聽與幻覺。”主治醫生說,“我們很不建議讓他出院,經過長時間的治療他的症狀沒有好轉。”

“具體是哪一方麵的幻覺?”

“笛聲。”醫生的回答令他詫異,“他說自己能聽見笛聲,視覺上則是看見女兒失蹤、投海等一係列的慘狀。”

葛藤謙沒說話,他甚至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更不要說是侄女春琴的現狀了,此時隻能裝作什麼都知道的樣子,沉默地聆聽。

“那他……”他儘量讓自己表情更具有溫度,也更關切,“還有恢複的可能嗎?”

“不知道。”主治醫生無奈聳肩,“從醫學角度來說,長時間治療未取得成果很能說明問題。”

“我明白了。”葛藤謙說,“請辦理出院手續吧。”

……

[爸爸。]

[我在這裡爸爸,你快點來找我呀。]

他看見了女孩兒,穿著碎花小洋裙,頭戴草帽,她留中長發,還有整齊的劉海,笑起來是臉上會出現兩個深淺不同的酒窩,消失日的上午,春琴穿了雙白色的涼鞋,腳麵係帶。

葛藤輝不大注意女兒的穿著打扮,那是媽媽的工作,他隻要記得春琴文靜可愛,會笑著喊爸爸就足夠了。五六歲的女孩兒總不會太重,夏日祭時,他將孩子舉過頭頂,讓她坐在寬闊的肩膀上,細白的小腿在胸前一晃一晃的,右肩膀是絕佳的座位,她離天空很近,一伸手就可碰到河岸上發盛放的花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烈的尖叫聲響徹灰樓,葛藤謙猛的睜開眼睛,他驚疑不定地看天花板,細小的石灰粒是肉眼無法捕捉的,它們被尖銳的嘯聲震蕩下來,樓下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人以拳頭大力敲擊牆板,這裡的隔音效果實在不好。

“大哥、大哥、大哥!”他連心跳都沒平複就連滾帶爬下床,奔向睡在簡易床上的男人。葛藤謙發誓,自己的心跳肯定漏了不止一拍,內心分裂出了一個更為冷靜的自己,高高在上懸浮在空中,指責他:[為什麼帶累贅回來,你的生活還不夠糟嗎?]

[你救他有用嗎,他已經廢了,是個不可能治好的精神病患。]惡魔在耳邊低語,[還記得葛藤家嗎,你不喜歡他們,甚至還很憎恨,落難了不好嗎,你不討厭大哥嗎?]

[其實是討厭的吧。]他又聽見一道聲音,是自己,是心底的真實的他,[大哥太優秀了,與其說是討厭他,不如說是嫉妒。]

[可是,嫉妒是我的事情,與他又是無關的。]他想,[曾經的大哥光彩照人,有美麗的妻子、可愛的女兒、威嚴的父母、出色的事業、優良的社會地位,幾乎是個完人了,對比之下我活在貧民窟中,顛倒了半輩子隻有一身技藝拿得出手,父母以我為恥,嫂子看我的眼神充滿警惕,大哥的懷抱溫暖而具有熱度,卻令我感受到自身的弱小與冷漠。]

[我看曾經完美的他變成現在的模樣,打心底裡地同情。]

[又或是,高高在上地憐憫。]

“阿謙、阿謙、阿謙啊——”羸弱的男人終於從無窮儘的噩夢中掙脫出來了,他抱弟弟顫抖,繼而涕泗橫流,“是我對不起春琴啊!是我害了她!”

[他從來沒有提到過春琴,除非是在發病的時候。]

“放鬆點哥哥、放鬆點。”他抱著成年男人,曾經高大的兄長哭得像嬰兒,一隻手在對方背後上下安撫著,貧民窟中的流鶯用這姿勢安撫幼童,“不是你的錯。”他放柔語調,卻不見多少真情實感在,但葛藤輝被安慰到了,他手指緊攥著弟弟胸口的睡衣布料,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幫幫我,阿謙。”他絕望甚至卑微地說,“我把它給你,幫我找到春琴吧。”

“求求你,幫我找到她。”

……

“啊,找到了。”森鷗外被紙張淹沒了,各式各樣的紙張,有標準的A4紙,有發黃的舊報刊,電腦也開著,他點開了好幾個知名或無名的數據庫,在花費了大半天之後,森鷗外找到了太宰治委托他尋找的原始資料。

太宰治歪在沙發上,他正在打遊戲。三人聯機,另外兩隊友是津島修治與中原中也,他是成年人,玩遊戲時卻能與小孩交流順暢,反應也是孩童式的。

“啊,有人狙擊,在(341,64)方向。”他戴頭戴式耳機,耳道裡儘是轟隆隆的炮擊聲,間或夾雜著三兩聲槍響,吉普車從田野前的黃土地駛過,排尾氣的嗡鳴聲也由遠處傳來。太宰治玩過不少槍械類遊戲,眼下這款做得尤為好,他欣賞其中豐富的聲音,防空警報、汽車尾氣、輪胎傾軋地麵、鳥的聲音、森林的聲音,各式各樣的聲音。

“簡直就是聲音構成的世界啊。”太宰治歎息,“與真實世界一樣了。”

“左邊左邊左邊,彆對著我掃射啊白癡青花魚!”中原中也盤腿坐著,手指大力按鍵,動作幅度太大,表情更是凶神惡煞,“到你那邊去了,快點隱蔽一槍崩了他!”

“彆對我指手畫腳啊,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笨蛋,聽聲音就可以分析出他在你的右邊乾什麼一定要把人給我。”津島修治流露出了丁點兒的孩子氣,他前後大幅度搖擺身軀,仿佛身臨其境想要借此躲過敵人的匕首,“快快快撿彈藥撿彈藥,還有醫療包我的血量不夠了。”

“太宰君——”

“太宰君——”

森鷗外一聲聲喊著,語調略帶幽怨,太宰治聽著,終於姍姍摘下耳機,這還沒結束,他對生悶氣的金發愛麗絲招招手,把她召喚至身邊,然後在愛麗絲沒反應過來時,將耳機往她頭上一戴。

“?”

“剩下的半局就拜托你了愛麗絲醬。”他說,“我現在要去處理點兒事,希望等我回來時這局還沒有結束。”

往前就幾步,他以手推半掩的門,今日不知為何,森醫生這門庭冷落,半天不見病患,倒是方便了太宰治,可壓榨前輩。

“你要的資料。”森醫生趴在桌上,一幅被吸乾精氣的衰樣,他看似筋疲力儘地抱怨,“下次你再來我就要把人掃地出門了,你自己也能做不是嗎,偏偏要勞煩學長我,想想看我也不再年輕,是經不起折騰的老人了。”

“學長也太妄自菲薄了。”太宰治輕柔地說,“我可是給錢的呀,既如此就是工作,無論多艱難的工作都會完成,不是學長的信條嗎?”

“你是為了群體能夠犧牲自己的人吧。”

“真是,怎麼聊到這裡了。”森鷗外岔開話題,“還是先看資料吧。”

“十多年前,神奈川周邊曾經發生了無解的案件。”他說,“連續數日,有孩子在夜深人儘時趁父母不注意推開家門,在街上遊蕩,有父母試圖阻止孩子夜遊,卻遭到了後者的瘋狂報複,甚至釀成流血事件。”

“官方的定性是夢遊,但集體的大麵積長距離的夢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說,“夢遊不是感冒,無法傳染。”他對報刊的最終結論嗤之以鼻。

“神奈川?”太宰治不置可否,他沒對森鷗外的話做出直接回應,“那裡有什麼人嗎?”

“太多了。”森鷗外卻理解了他無頭尾的問話,“秘密結社、軍警實力、本地家族、異能力者組織……”他說,“不如橫濱錯綜複雜,卻也是盤踞在當地。”

“縮小點範圍。”太宰治又說,“應該是現在已經破滅的,有孩子的家庭,與青年互助協會無關。”他又補充說,“孩子丟了,走失了。”

森鷗外已等很久了,他喝了口咖啡:“有一家。”他終於張開眼睛,而不是眯成一條縫,“姓氏你也曾聽過。”

“葛藤對吧。”太宰冷不丁說。

“是啊。”森鷗外點頭,“是葛藤。”

……

“是葛藤哦。”

津島修治的耳朵貼在牆麵上,中原中也站在他身後,皺一張臉看他的舉動,這局早就結束了,愛麗絲的操作能力不行,津島修治卻是好手,中原中也首次接觸遊戲,卻憑借過人的五感掌控全局,總之他們贏了。

贏後第二局遲遲沒開,津島修治跑去聽倆成年人的對話,耳朵貼在牆麵上,中原中也看不慣他的行為,也沒有吵著泄密,他不屑於乾這事。

至於愛麗絲,被設計成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傲嬌性格,乾脆同太宰一起聽了。

“是那個調酒師吧。”他沒有碰見過這人,隻抬頭對中原中也說,“幕後黑手找到了,要一起去看看嗎?”他頓了一下,“森醫生與焉島先生還有話要說,不如我們先去看吧,等焉島先生到,就沒意思了。”

“焉島先生?”中原中也說,“那是誰。”

“我的監護人。”津島修治說。

“但森醫生叫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焉島先生告訴我他叫焉島眾二。”

中原中也一愣:“你這家夥,還挺固執的。”[看不出來啊。]他甚至感覺到從津島修治身上一閃而過的不快,太輕微,差點兒就放過了。

黑發的孩子不想繼續話題:“要一起去嗎,蛞蝓君。”他說,“去看看那位凶手。”

“哈?”

“你不想揍他一頓嗎?說起來蛞蝓君被對方的異能力控製了吧,難道心胸已經寬大到可以直接原諒的地步了嗎,哎呀,那你真是聖人啊。”他怪模怪樣地說,還對聖.中原中也鞠躬,裝模作樣得讓中原中也牙疼,恨不得給津島修治一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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