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還纏著她膩歪,弄得樂團其他人都沒眼看,今天就說玩兒膩了,就是川劇變臉也沒他這麼快。
謝悠悠覺得事情蹊蹺,當然不可能信。
她指尖挑著他襯衣扣子,生生扯斷三四顆,輕笑一聲,說:“還沒開始玩兒,怎麼知道不過如此?”
遲嘉樹胸膛不自覺緊繃,藏在長發下的耳朵滴血般紅。
謝悠悠瞟見,嘀咕一句“口是心非”照著他肩膀重重咬了一口。
遲嘉樹吃痛,悶哼一聲,沒有躲。
過了會兒,謝悠悠鬆了口,看著自己留下的牙印,頗為滿意:“這是你欺負女朋友的懲罰,念在是初犯,我嘴下留情了,但你要是再不從實招來可彆怪我不客氣。”
遲嘉樹還是那句話:“我以為要攻略你至少也得費點心思,沒想到這麼容易,真的很無趣。”
謝悠悠嘖嘖兩聲:“繼續,我看你的演技能不能再逼真點。”
光是這幾句話都已經耗儘他全部的力氣,更加傷人的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遲嘉樹耷拉著眼角,表情有如迷路的小孩一般無助。
沉默了很長時間。
謝悠悠坐直了些,**的雙手捧住遲嘉樹的臉,聲音又輕又柔:“我是你女朋友,有什麼不能說的?還是你覺得我不夠靠譜不值得信任?”
遲嘉樹張了張嘴,像是要坦白,但最後仍然什麼都沒說。
謝悠悠歎了口氣,上前環抱住他。
隔著打濕的襯衫,她的指尖擦過他背上的傷疤,遲嘉樹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推開了她。
“現在連抱也不能抱了?”謝悠悠不滿地挑了挑眉,隻消停了幾秒,又抱了上去,“說在一起的是你,說分開的也是你,憑什麼?不讓抱,那我偏要抱!”
這回她抱得更緊。
像抱著什麼舍不得撒手的寶貝。
從來就沒有被誰這樣珍視過,遲嘉樹強忍了半天的情緒頃刻間崩塌。
他紅著眼睛,自卑地往後躲:
“鬆開。”
“我很臟……”
“真的很臟……”
無論是他骨子裡流著的血,還是這雙手做過的事——都那麼的臟。
謝悠悠真沒看出他身上哪裡臟,但他抗拒難堪的神色告訴她,他是真的這麼認為,於是抓過他一隻手,認真道:“那我們就洗乾淨。”
洗…乾淨……?
遲嘉樹迷茫地看著她——
看著她拿過浴球,擠上一大團白色的泡沫,看著她湊近自己,將那些乾淨的泡泡抹開在他身上。
她像哄小孩一樣耐心。
空氣裡漫開溫柔的香,好像真的將他身上的汙濁洗淨了一樣。
隻是,當她撩開他遮住後背的頭發時,他還是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試圖將那些不堪的回憶和他卑賤的身份再度藏起。
然而謝悠悠沒給他機會,她迅速地撩開他的長發,終於看到了第一次來他家時沒能看清的傷疤。
——滿背的傷疤。
雖然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但從那些新舊交錯的傷痕也能知道,一定不會是什麼值得談及的事。
難怪養成了這樣一副彆扭的性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長歪的。
而此時,遲嘉樹那顆不安的心也懸到了最高處。
終於被她看到了……
那麼近距離地看到了……
他等待著她的反應,然而等了很久也沒見她開口。
“你沒有什麼要問的?”
謝悠悠反問:“那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遲嘉樹抿了抿唇:“沒有。”
“那我也沒什麼要問的。”謝悠悠說完又擠了點泡沫,浴球輕輕擦過他的背,然後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哦,有。”
遲嘉樹垂在水裡的手悄然握緊:“什麼?”
就聽到她無比自然地說:“想問你力道合適嗎?會不會疼?”
那麼多年前的傷,早就不疼了,也隻有關心的人才會忽略邏輯,問上這麼一句。
心臟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反反複複刺激著淚腺,他終於扛不下去,轉身扣住她的手,聲音低沉:“夠了。”
謝悠悠眨眨眼睛:“還沒洗完。”
“不用洗了。”遲嘉樹垂著眼睫,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沒用的……”
謝悠悠明白,這些傷疤是他的心結所在,就是不知道他今天的反常和這些傷有沒有關。
“怎麼沒用?”她掙脫開他的手,指尖在那些傷痕上輕撫而過,“要是覺得傷疤難看,我們就去做個祛疤手術。”
“遲嘉樹,每個人都擁有過去,但它並沒有能耐困住你,更重要的是現在,還有未來。”她說著又擁抱住他,“我是你的女朋友,在我麵前沒必要逞能,你可以試著依賴我。”
她纖細的頸就在他視線上方,脆弱得一折就斷,可她身上卻散發出意料之外的勇敢,是他所沒有的勇敢。
於是他終於卸下戒備的刺,將最脆弱柔軟的自己暴丨露在她麵前,雙手回抱住她,不去想那些煩惱糟心的事。
就讓他再貪戀片刻她的溫暖……
什麼也不去想……
什麼也不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