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帝這才回過神來,他像終於找回了方才被淳於達震懾的場子,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轉過頭,英帝故意對著淳於達說道:“瞧瞧,瞧瞧,這小子竟是得意了起來。朕早說要讓他們小心著些,沒承想還是將你們北狄的勇士給傷著了。”
淳於達並不聾,一下便聽出了英帝故意加重了“勇士”那兩個字的讀音,他心底暗恨,卻隻能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大夏朝,人才濟濟,自然令人望塵莫及。”
“這話倒是真的。”英帝捋著胡子,應了下來,那坦然自若的態度倒把淳於達氣了個半死。
你們大夏人怎麼回事,連基本的謙虛都沒有的嗎?一個兩個的,眼睛都長到頭頂去了。
正在這時,拓跋魁也終於站了起來。腰際的鈍痛讓他整張臉都齜牙咧嘴起來,本就醜陋的麵容此時瞧來更加扭曲可怖。
沈臨淵默默移開目光。
哇哦,真是太辣眼睛了。
“臭小子!你彆太得意!”拓跋魁怒吼。
沈臨淵挽了個劍花,接著伸出右手,衝著他勾了勾手:“再來。”
拓跋魁怒不可遏,提刀再來。吃一塹長一智,這回他選擇去攻沈臨淵的下盤。有了方才那一幕,大夏人的心裡也多多少少有了自信,此時正眼含熱切地看著場中的比武。
拓跋魁招招致命,沈臨淵輕巧躲過後,勾起冷然的笑,他如此說道:“都說刀劍無眼,點到即止。拓跋勇士方才也應了,怎麼如今卻這般狠辣,招招致命?”
“你少廢話!”拓跋魁累得氣喘籲籲,眼前這人就像條滑不溜秋的泥鰍,他連個衣袖都摸不著,簡直是奇恥大辱!
下一秒,眾人都瞧見沈臨淵喟歎著搖了搖頭。接著,所有人都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隻見劍光一閃,拓跋魁手裡,那削鐵如泥的刀刃竟是碎成了兩瓣!而沈臨淵手裡的劍,竟仍是絲毫未變!!
“到了我大夏,便要守我大夏的規矩。”破軍劍抵在拓跋魁的脖頸處,沈臨淵神色倨傲道:“是我勝了。”
滿場寂靜,所有人都目露震驚地看著場中發生的一切,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一開始不被他們看好的紈絝小少爺,竟是真的贏了那北狄的勇士。
“好好好!”英帝高興地撫掌大笑,“當真是少年英才!端和,你養了個好兒子!來人,賜賞!”
“陛下可彆誇獎他了。”端和笑著擺了擺手,道:“否則,他回家可又上房揭瓦了。我這前幾日剛打過,手還疼著呢。”
這般不正經的口吻實在是像端和縣主說的話,英帝心中暗笑:這母子倆還真像對活寶。
陸陸續續的賞賜下來,沈臨淵朗聲道:“謝陛下恩賞。”
他將束起的長發又放了下來,隻隨意攏起,在發尾處束緊。長劍入鞘的一瞬間,方才那個殺伐果斷的劍客已然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個吊兒郎當的紈絝少爺,哪裡還有半點方才肅殺的樣子。
可不管是哪個沈臨淵,都讓場下的一群女眷們羞紅了臉,在心中暗自禱告能讓對方看她們一眼。
然而他們仰慕的少年郎,滿心滿眼裝的儘是另一個人。
越風清瞧見那人披著燈火餘輝,向他走來,咚咚咚,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他緊張的指尖都在發顫。
他抓著那件外衫,坐立難安。
沈臨淵單手撐在越風清身前的桌子上,略微俯下了些身子,含著笑意,輕輕道:“越師兄,我來拿我的衣服了。”
明明是一件極其正常的話,可經由沈臨淵這甜膩的嗓子那麼一喊,越風清隻覺得汗毛都要豎起來。
對方身上的氣味伴著這夜風,一下一下吹入他的鼻腔,越風清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能垂下眼睫,有些慌亂地將對方的外衫遞了過去。
沈臨淵瞧著少年輕顫的眼睫,笑了,他接過衣衫。
燈火晃動下,越風清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人塞進了什麼東西,甚至於,那人還壞心眼地撓了撓他的掌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這裡,就連王座上的天子也是,哪怕借著衣衫的遮擋,旁人不會發現異樣。
可沈長嶽他怎麼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般無禮的舉動!
越風清又氣又羞,乾脆繃著臉轉了過去不發一言。
沈臨淵也不惱,隻望著對方白皙的側臉,輕笑道:“多謝師兄。”
他直起身子,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搖著折扇,又變回了那個驕矜的紈絝子弟。
越風清見旁邊的人都望向沈臨淵時,這才展開手心,裡麵赫然是一塊兔子形狀的暖玉,上麵刻著小小的,熟悉無比的越字……
望著麵色鐵青的淳於達,沈臨淵笑得恣意,用扇遮住半邊臉,嘖嘖幾聲道:“真是掃興,我還當是什麼寶貝,原來這般不堪一擊。就連你們那什麼……草原的猛士,也不過爾爾,沒勁透了。”
沈長嶽這人在京城內就是個無所事事的小紈絝,平日裡便沒個正形,如今這番荒唐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竟讓人覺得解氣不已。
他這話說的實在太不留情麵,場下有些人,一時沒繃住,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淳於達的臉色黑得更加明顯,拓跋魁被人扶著坐回座位上,大氣也不敢出。
良久,這位淳於皇子才擠出一絲笑容,道:“大夏朝果真能人輩出,讓某大開眼界。不過,方才那位郎君所說我草原上的勇士不過爾爾,某卻是不認的。”
他轉過身看向沈臨淵,眼底似有升騰的火焰,顯然已經被激怒了。
“鷹。”淳於達喊道。
旁人隻見淳於達背後站出了一個瘦瘦高高的漢子,那人佝僂著身軀,眼神躲躲閃閃的,仿佛對於他來說,置身於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是一件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淳於達指著對方說道:“大夏的皇帝陛下,他叫鷹,不過是我們隨行隊伍裡的一個燒火奴,可也有一手射箭的好本事。方才某的勇士輸給了你們的郎君,某心服口服。因此,某也想親眼瞧瞧這泱泱大國,是否真的人才輩出。”
這狂傲的語氣讓英帝的笑也凝在了臉上,他望向淳於達,眯著眼問道:“淳於皇子,想怎麼比試?”
淳於達不答反問:“敢問今日宴會上的,都是陛下最得意的好兒郎嗎?”
英帝理所當然地點頭:“自然,這都是朕賴以信任的好郎君。”
“很好。”淳於達笑了笑,他的目光逡巡著場下所有人,眾人被他瞧得莫名其妙,卻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多時,淳於達的視線便凝在了一人的身上。
他一手指向越風清,笑道:“我要那位郎君與鷹比試,還請陛下準許。”
淳於達低垂下眉眼,掩飾著笑意。他方才可瞧得一清二楚,那人的手如玉般修長,連一絲薄繭都沒有,必然不可能會射箭。
這場比試,他必勝無疑。
比試,英帝正小聲問著旁邊的大太監:“那小子瞧著倒是俊得很,他是誰啊?可行嗎?”
大太監老老實實回道:“回陛下,那是大理寺卿越恒的獨子——越風清,如今在青山書院裡讀書,與沈小公子是同窗,據說也是書院的頭名呢!”
“頭名?”英帝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那應是也不差了。哪怕明日輸了也無妨,隻彆輸得太難看就可以。
“皇帝陛下,您的回答呢?”淳於達再次催促道。
英帝清了清嗓子,終於下了決定。
“那便依淳於皇子所言。”
“越家小兒。”他喊道。
越風清僵著身子站了起來:“臣在。”
英帝抬眼瞧了瞧,接著道:“朕看今日天色也晚了,淳於皇子看,比試放在明日如何?”
淳於達笑得坦然自若:“一切憑皇帝陛下做主。”
“那便說定了。”英帝點點頭,他再度望向越風清道:“明日,你便與鷹比試箭法。”
“……是。”
似乎是瞧出了對方的緊張,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寬厚,英帝少不得又寬慰了幾句。
“放寬心,儘力便可。”
這下,便是連轉圜的餘地也沒有了。
眾目睽睽之下,越風清隻能硬著頭皮應了下去。
射箭?那是何物?從小到大,他都沒有碰過一次,如何射?
作者有話要說: 木薩是指女神仙,這裡參考了唐代文成公主的稱呼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