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確實不大,龍凜的速度又極快,不過短短幾息,便已然出了城,到了城外。
城外很是安靜。
白衣青年從城牆上掠過,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西府城外與人間界沒有什麼差彆,依舊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唯一不同的是,城外並無人家,自也沒有田地。
因為沒有人煙,這裡的草木便長得尤為的茂盛。
龍凜雖看不見,但鼻翼間卻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草木氣息。
按理草木旺盛之地,該是充滿生機活力的,但龍凜打眼望去,卻隻看到了一片的寂寥清冷的灰色。
像是預示著不詳。
因為草木太盛,裴姝的氣息早已被淹沒。
那股不詳之氣似乎越發濃了。因不知道裴姝朝那邊走的,一時之間,龍凜竟不知道該從何處走。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眉心不自覺地擰起,
腦中似乎又響起了小豆芽著急的聲音。
——裴姝有危險!
這話在他的腦海中循環著,不知怎的,便讓他的心變得迫切了起來。
白衣青年忽地握緊了手,隨即,挺直著背脊,大步朝那片死灰走去。方一踏進去,他便嗅到了一股腐朽的氣息。
俊麗的麵容霎時變了變,下一瞬,腳步加快了。
他雖看不見山林樹木,但卻能精準的避開樹木,隻因在他的眼中,那些死灰之色有深有淺,而顏色越深,那片草木便越茂盛。
或者說,更危險。
但走了許久,他卻並未看到那團金光。
心,似是有些焦躁。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青年的眉頭已經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他看著那一望無際的死灰之色,抿了抿唇,下一刻,啟唇:“裴……”
“龍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然而,恰在此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裴姝!
龍凜驀然轉身,姑娘兩個字被咽了回去。
“這裡太危險了,你來這裡作甚?”女子的語氣中帶了些埋怨,似是擔憂,“快走吧,這裡不對勁。”
她快步走到了他的身邊,迎麵飄來了一股淡淡的馨香。
見青年未動,她便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溫聲道:“龍公子,走吧。”
這一次,青年總算是動了,順著她的力道一起朝前走。
見此,她便笑了一聲,似是舒了口氣。
“這裡非常詭異,這些樹木像是都有生命一樣,攻擊力很強。”她解釋道,“我方才差點就著了它們的道,這些樹木喜食人血。所以龍公子,你不該來的。”
“既然已來了,這些話不必再提。”
沉默了許久的青年終於重新開了口。
聞言,女子便無奈的歎了一聲,忽地靠近了他,聲音輕柔:“龍公子,你是在擔心我嗎?”
青年身子頓了頓。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自在,女子便忍不住笑了一聲,不等他回答,便又道:“你能來,我很高興。”
聲音又柔又輕,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熱了一般。
竟似夾雜了曖昧。
“是嗎?”
“自然,”裴姝笑著,“你知我不會撒謊的,更何況,還是對你。”
說著,她忽然放開了青年的衣袖,轉頭,竟是要去拉他的手。然而,就在要碰到那手時,肚腹卻驀然傳來一股劇痛。
“啊——!”
她垂頭,便見一隻手竟然直接穿透了她的肚腹。
如此狠戾果決,竟沒有給她一絲避開的機會。而出手的,竟正是這個看上去純良無害的白衣青年。
“……龍公子,你……你為何要這樣做?”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的青年,語氣又怨又哀,在控訴著他的絕情,“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因為,我不高興”
穿透她肚腹的那隻手猛然抽了回去,驚奇的是,那隻手上竟然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看上去還是那般的好看乾淨。
那俊麗到了極致的青年麵無表情的說出了這句話。
“唔……”
話音未落,那隻手又倏然穿透了她的心臟。
砰——!
女子的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兩處要害被傷,已然絕了她的生機。臨死之前,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對發生的這一切如何也想不明白。
而那個親手殺了她的青年連頭都未低,看也沒看她一眼,便這般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你你……你……”
發現了。
倒在地上的女子張著嘴,像是想要說什麼,然而卻再也沒有了力氣,連這簡單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完,身子便猛然抽搐了兩下,死了。
黑夜下,隻見那徹底斷了生機的絕麗女子身上忽然冒出了一股黑氣,下一刻,竟化成了一朵紅色的花。
那花開得很是豔麗漂亮,然而才剛綻放,一瞬間,便忽地枯萎了。
化為乾花,一陣風吹來,便猶如一陣灰塵,竟就這般被吹散了。、
不過是轉瞬之間,那豔麗的花朵,便仿佛從未存在過。
前方,白衣青年的步伐都未亂一瞬。
仿佛並未被這突來的意外影響,隻是,步子卻更快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龍公子?”
又是那道熟悉的聲音。
龍凜眉心擰了擰,腳步未停,徑直朝前走,便是從背影也能看出他的不耐,似是恨不得即刻離身後的東西遠遠的。
差點著了一次道,龍凜自然不會再上第二次。
“咦?”身後的人似乎很是疑惑,見他走得那般快,愣了一瞬,便忙跟了上來,“龍公子,你走那麼快作甚?這裡很危險,你小心……”
話未說完,便見前方的青年忽然轉身,出手如電,竟是帶著滿身殺氣朝她攻了過來。這一擊又快又狠,根本沒有留一絲餘地,若是被擊中,怕是會直接命喪黃泉。
裴姝反應極快。
但龍凜這一擊根本沒有留情,她雖然憑借本能地躲避,但是卻已是來不及,倉促之下,隻能伸手與青年對了一招!
砰——!
兩掌相對,霎時發出了一聲巨響。
下一刻,兩人齊齊朝後退了數步。
“……裴姝?”
這時,那青年忽然直直“看”向了不遠處與他一般,身子微微晃了晃了女子。
在他的眼中,便是那團金光搖晃了好幾下,才總算是勉強站穩了。
——這也不怪裴姝,她可沒有想到龍凜會忽然出手,到底應對的倉促,因此便稍稍落了點下風。
但她反應也極快,到底是沒有被龍凜打中。
“是我,咳咳咳……”
隻是因為兩人這一擊都算是用上了全力,反震之下,多多少少受了點影響。聽到青年念著她的名字,裴姝正要開口回答,剛張嘴,卻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聞聲,青年的麵色霎時變了變。
待到裴姝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猶如一陣風似的到了她的麵前。
他看上去不算壯,但其實骨架並不小,近看之下,卻是很大一隻,擋在麵前的時候,竟是牢牢遮住了她,罩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你……沒事吧?”
青年的聲音微微有點發乾,他站在她的麵前,不知怎的,裴姝竟莫名覺得這人似乎有點慌張。
“還好,死不了。”
裴姝也緩過了氣來,聞言,甚至還笑了一聲,“倒是沒想到,龍公子竟是如此深藏不露。若不是我躲得快,怕不是已經成你掌下亡魂了。”
“龍公子,你看不順眼直說便是,何必直接動手呢?”
這話,自然是開玩笑的。
裴姝自已經看出來了方才那一掌,龍凜並不是衝她而來的,倒像是認錯了。在她也執掌與他相對時,青年便愣了,隻是這掌鋒一出,想要收回去卻並不容易。
她隻是瞅著青年那張微微泛白的臉,便隨口調侃了一句,隻為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罷了。
聞言,麵前的白衣青年沒有說話,隻是薄唇卻是抿得更緊了。
他站在那裡,一雙無神的眼睛卻是緊緊地鎖定了她,即便他看不見,但也沒有移開分毫。俊挺的眉峰隆起,似是在壓製著什麼。
“龍公子方才把我認作了什麼?”
“你受傷了。”
沉默了片刻後,兩人同時開了口。
裴姝微怔。
須臾,忽然笑了起來,清冽的聲音裡也帶著淡淡的笑意道:“按理,龍公子此刻不是應該在照看小豆芽嗎?怎會出現在這裡?”
青年的麵色微微有些僵硬。
沒等他開口,麵前的青衣女子便笑問道:“龍公子,莫不是擔心我吧?”說完,她便笑意盈盈的看著青年。
“……小豆芽做噩夢了。”沉默了半晌,龍凜才這般解釋道,“他夢到了你遇到了危險,受了傷,很擔心你。”
說完,他本來就有些僵的身體似乎更加僵硬了一點。
他雖看不見裴姝的表情,但卻聽得出她話裡淡淡的調侃,這般解釋之後,竟是有些說不出的緊張。
“哦,原來如此。”
然而裴姝的反應卻與龍凜想得不一樣,他本以為裴姝還會繼續問,卻沒想到她竟輕易地接受了,還道,“看來我平日裡沒有白疼那團子,還知道念著我,是個貼心的寶貝。”
話裡是對小豆芽滿滿的滿意和感動。
龍凜再次抿緊了唇。
不知為甚,心裡竟有些不得勁兒。
“正好,這裡我也查看的差不多了。”裴姝道,“時辰不早了,龍公子,我們回去吧。”
說著,便徑直大步朝前走。
沒拉他的衣袖,也沒拉他的手,兩人直接至少還隔了一個小豆芽。
她也不會……用那種語氣與他說話。
更不會靠他那麼近。
這是真正的裴姝了,而不是方才那幻魔所化的東西。
龍凜微頓了頓,聽著前方不停的腳步聲,終是跟了上去。隻是便連他自己也不知,此刻,他雖順利找到了人,但眉頭卻是皺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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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山林樹木有不少都是活的。”出了山林,路上,裴姝便道,“雖是妖物,卻與城裡的妖們不一樣,嗜血嗜殺,已然是入了邪道。”
她剛踏入,便覺裡麵血腥味極濃。
那些妖木雖掩飾得好,但卻瞞不過如今的裴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