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的擔心終於成真了。”
“有一天，他的母親消失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她要他了，並且，還要殺了他！”
“他被所謂的親人騙出去，以烈火焚身。他哭泣、他求救、他掙紮……可是那人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軟。最後，刺穿他的是一支熟悉的利箭。”
“他認得，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娘親的武器。”
“她說，‘一半魔已，死了便死了’，
她說，‘往後，我還能有其他的孩子，一純血的人族！’，
她還說，‘半魔啊，真惡心’。”
“他被自己最愛的母親殺死了。”青年的聲音已然沙啞到了極致，“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如此卑賤的他卻命硬至極，便是如此，竟也活了來。半魔命賤，可也命硬。”
“他想死，他拚儘全力活了來，他想要報仇，他想要殺光這世間的所有人和魔！”
“他靠著滿腔恨意活了來。為了活來，為了變得強大，他折手段，終於有一天，他成了魔界最強大的存在。那，也到了他報仇的刻了。”
“他的仇人全都被他殺死了，最後，他也眼睜睜的看著那狠心的女人死在了他的麵。”
“她死得那一刻，在念著他的名字。”
“可他已經是每晚哭著喊娘親的孩子了，他心中毫無波瀾，甚至屑一顧。那一刻，他隻想著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多年夙願達成，他累了。”說到這兒，龍凜忽然笑了，“他曾經拚命想活，為了這目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是被無數人厭惡的修羅。可在，他卻想去死了。
“但或許是禍害遺千年，他非但沒死，甚至還淨化了血脈，成了一真真正正的人。其諷刺？”
“然後，他被人救了。”
濃黑的夜色，那團金光是這天地間最耀眼的存在，也是他的世界裡最亮的光。在那團金光身後，還有著數點其他顏色的光。
至如今，龍凜都快忘了自己當初選擇留來的原因。
世間至惡，他滿心荒蕪，他留來，是想看著他自以為的那傻子被這人世折磨，看清這滿世惡意，然後墮落成魔。
可最後，卻原來，他才是大傻子。
她未入魔，他卻已經想要洗清滿身的罪孽。
曾經懼天地的魔尊，如今卻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他想要與那一大一小一起，做一真正的人。
他想要與他們走遍這世間的每一處，想要看著她仗劍天涯。
“再後來，他想做魔了，他想從地獄裡爬上來。可好人都一定有好報，一大惡人有什麼資格達成所願？”
他說著，笑得更加烈了一，“所以，他的報應來了。”
“他曾以為曾經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可上天卻與他開了玩笑。他以為他的娘親拋棄了他，可原來沒有，從始至終都沒有。他，卻眼睜睜的看著曾最愛他的人死在了他的麵！”
“你說，他是是傻壞？”
他偏頭，笑著看向了旁邊的那團金光。
“他害死了最愛他的人……”
“他是挺傻的。”等他說完，女子便已然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他的母親到死都還是愛著他的，那漫長痛苦的人生中，最後悔的莫過於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若是道自己的孩子還活著，她定是極高興的。”
“那大傻子卻鑽了牛角尖。”
她轉頭，看著青年，一字一頓的問，“龍公子，你說若是那傻子以死謝罪，去地向自己的母親懺悔，這位母親是會高興還是傷心？”
龍凜倏然怔住。
高興還是傷心？
恍然間，他回到了與木羽決戰的那一日。
她一襲紅衣，豔若桃李，與幼記憶中的娘親無甚。
“凜兒，娘親來……”
來什麼？
那，他願去想，可此刻，卻如夢初醒。
——她以為他死了，所以她是想來……陪他。
眼睛忽地生疼。
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爆裂開來一般，他的呼吸驀然粗重，心尖像是被人用劍狠狠刺穿。
“……她會傷心的。”
半晌，一聲低啞至極的聲音伴隨著海浪聲響起。
“是啊，她會傷心。”裴姝淡聲道，“那傻子已經讓她承受了一次喪子之痛，難道還想要她再傷心一次嗎？那可真是孝子！”
“所以，他確實是大傻子。”
等龍凜開口，裴姝道：“聽你這般說，這大惡人確實也壞，做了太多的孽，活該有報應。”
這話一出，青年的唇便抿了起來。
然，一刻，她卻話鋒一轉道：“做了這麼多的孽，若是一死了之那也太便宜他了！便是那被他害了的人，怕是也願意。”
“俗話說一命換一命，他過一條命，哪裡抵得了那麼多條人命？”
“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這罪孽卻還未還清。所以，”她忽然搶過了青年手中的酒壺，冷聲道，“還債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欠了這麼多債，自然要還完才行。把這一筆筆債還完，他可能死！”
青衣女子猛然喝了一大口靈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問，“龍公子，你說可對？”
等龍凜回答，她麵向他，眸色幽深，“你說這筆債，他還得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