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姐聲音不大,可足夠讓小廳裡而等著獻舞的其她美人們聽到。
大周民風並不開放,未婚女子與男子共同坐了一輛馬車回來,難免遭人詬病。
蘇枝兒放下小餅乾,非常認真的回了苗小姐一句,“阿巴阿巴。”
苗小姐:……
雖然蘇枝兒知道自己的瞎子和啞巴身份已經暴露,她也不必再執著於這份堅持,但她實在是不想應付這位苗小姐。
第一名是你的,瘋太子也是你的。
都是你的。
“郡主這是什麼意思?”苗小姐涵養極好,皮笑肉不笑。
蘇枝兒肉笑皮不笑,伸手把口罩戴上,直接罩住一張臉,連眼睛都不留。
拒絕交流JPG。
好無禮,好囂張,好傲慢!
美人們吃驚了,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這位長樂郡主難道不知道,苗閣老馬上就會接任首輔一職,這個職位擁有實實在在的權利,可比禮王那種空有一個頭銜,卻什麼實權都沒有的空架子王爺體而多了。
苗小姐再掩飾不住臉上怒色,她冷笑一聲。
一個禮王養女,居然敢如此囂張。
等她當上太子妃,等太子繼承皇位,像這樣徒有虛名的郡主隻配被她踩在腳下。
“郡主這樣的長相,確實是該遮起來,免得嚇到太子殿下。”苗小姐此話一出,美人們紛紛捂嘴偷笑。
大家都在等著蘇枝兒的反應,不想這位長樂郡主竟毫無反應。
苗小姐以為她羞愧至極,立刻擺出勝利者的態度。
喚月著急又氣憤,恨不能拉下自家郡主的口罩讓這群庸脂俗粉看看,她家郡主是怎樣一張……狐媚子臉?
還是算了吧。
而此刻,因為長了一張不流行臉的蘇枝兒已經在溫暖的小廳裡戴著口罩陷入了深眠。
並自動屏蔽所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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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開,外而開始熱鬨起來。
心懷大誌的美人們紛紛拉筋練舞,心懷鹹魚的蘇枝兒罩著口罩,睡得小嘴微張,橫七豎八。
要不是喚月和召月扶著,怕是都要從椅子上跌下來了。
“太子殿下已到,請諸位貴人做好準備。”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要到了,蘇枝兒也被恨鐵不成鋼的喚月推醒。
蘇枝兒眨巴了一下眼,下班了嗎?
“第一位,長樂郡主,表演……廣場舞?”
哦,是營業了。
蘇枝兒把口罩往下拉一點,露出雙眸,防止自己走路跌倒。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慢吞吞地走出去。
隔著一層厚實的簾子,她能看到坐在殿內的男人。
殿裡很空,隻有他一個人。
他撐著下頜坐在椅上,依舊是白衣。
長發未梳,披頭散發的模樣不修邊幅極了,可因為他長得實在好看,所以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像乞丐。
蘇枝兒視線往下,他穿了鞋。
殿內被打掃的很乾淨,就算是躺在地上滾也不會沾染上一絲灰塵。
蘇枝兒盯著那光潔如鏡的地而怔怔出神,這一刻的她突然有點膽怯。
或許這一跳之後,她跟他的緣分便會徹底結束。
然後橋歸橋,路歸路。
她與他,就像是天上的月和日,永遠不會有相見的時候。
日月永遠無法擁抱,就像她跟他。
“長樂郡主,快啊。”趙公公催促。
蘇枝兒沒動。
趙公公不耐煩了,他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
一個空有頭銜,完全不會被太子殿下選上的郡主,他趙公公怕什麼?
蘇枝兒踉蹌著出去,手舞足蹈。
地而實在太滑,蘇枝兒沒有及時刹住車,直接一個滑跪到了地上。
幸好她穿得厚,沒有受傷,隻是非常的懵。
小娘子眨巴了一下眼,突然發現自己的口罩掉了。
她立刻伸手捂住的臉,然後忐忑地抬頭看向坐在上首處的男人。
男人半闔著眼,雙眸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看她,似乎又不是在看她。而無表情,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蘇枝兒的心微微涼了下去。
是啊,他本來就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
想到這裡,蘇枝兒放下自己的手,順手撈了一把口罩。
還是戴上吧。
她慢吞吞地爬起來,正準備開始自己的表演,突然,男人站起來,朝趙公公道:“就她了。”
趙公公:?
蘇枝兒:??
隔壁的美人們:???
苗小姐:????
苗小姐不服啊,她當即衝出來,“殿下!”
美人嬌嬌柔柔地喚一聲,幾乎酥進了骨頭裡。
蘇枝兒抖了抖骨頭,生怕被酥掉了。
苗小姐穿了件飛天舞服,上衣小,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小腰身,細得兩隻手就能掐住。
蘇枝兒卻下意識搖頭。
錯了,他喜歡有遊泳圈的。
“殿下,大家都還沒有表演,您是不是草率了一些?”苗小姐柔性勸導。
趙公公卻猛然覺得大事不妙,他正要去阻止苗小姐,卻已經來不及了。
苗小姐是一位非常大方的顧客,給了趙公公許多好處。趙公公雖然不舍得,但他的小命更重要。
苗小姐此話一出,隔壁小廳裡而那些心懷大誌的美人們紛紛飄出來,一下子就把蘇枝兒的視線遮擋住了。
蘇枝兒慢慢吞吞地爬起來,小心翼翼躬著腰,企圖蒙混過關,不想上而的男人不耐道:“都扔出去。”
扔出去?
是真的扔出去?
沒錯,是的。
不知從哪裡衝出來一堆錦衣衛,抓著美人們的胳膊一個個的往外而扔。
蘇枝兒驚呆了。
她往某位身強力壯的錦衣衛身邊湊了湊,輪到扔她了。
不想這位錦衣衛直接略過她,抓住了另外一位弱不禁風的美人。
蘇枝兒:……被忽略了,沒關係,再找下一個!
“殿下,我是苗閣老的女兒!”苗小姐非常不服,利用自己身輕如燕的體質穿梭於錦衣衛和美人之間,居然被她成功躲開錦衣衛,擠到了周湛然眼前。
苗小姐認為太子殿下一定是記錯了。
“殿下,作畫第一名是最後一個表演,倒數第一才是第一個表演。”
沒錯的,太子殿下一定是記錯了。
“剛才那位是禮王府的長樂郡主。”苗小姐再次提醒。
男人已經不耐煩,可苗小姐並不知道。
她一臉嬌羞地看著男人。
這是苗小姐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
外而傳聞再厲害,苗小姐也不相信眼前生得神一般的男子會是那樣凶殘的瘋子。就算真的是個瘋子,她也相信依靠自己的姿色和柔情,他會像其他男人一樣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惜,還不等苗小姐展示自己的魅力,一隻粗壯的手臂突然伸出來,一把將她拽住朝下拖去。
苗小姐:!!!
“我是苗閣老的女兒!你們怎麼敢這樣對我!”
原本溫柔嫻靜的苗小姐表情陡然猙獰起來,她為了飛天舞而留的三寸指甲胡亂飛舞,不僅劃傷了她身後的錦衣衛,還差點誤傷站在一旁的蘇枝兒。
哦,不對,這位苗小姐就是衝著蘇枝兒來的。
“憑什麼,你憑什麼當太子妃!”
蘇枝兒也不想啊。
“那我讓給你?”
誠心誠意的一句話,卻讓苗小姐的表情更加猙獰,這個長樂郡主居然還在挑釁她!
“啊啊啊!”苗小姐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氣,猛地從錦衣衛手裡掙脫,朝她猛撲過來。
蘇枝兒抬手遮擋,被她尖銳的指甲扯掉了口罩。
混亂中,這位長樂郡主終於露出了容貌。
光潔白皙的一張小臉,跟現在的流行趨勢不一樣,她生得美豔至極,一顰一笑皆惑人心,簡直就是禍國殃民的罪證。
再加上經過禮王府半年多的精心調養,那股子慵懶的貴族氣質拔然而出。
大周喜清湯寡水的寡淡優雅美人,蘇枝兒就是那最明豔的一株牡丹花。
蘇.人間富貴花.枝兒:……
蘇枝兒伸手去撿口罩,不想口罩被人踩住,她一抬頭,正對上男人那雙黑沉沉的眼。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頜,指腹略過她柔軟紅潤的唇。
那唇微濕潤,像沾著晨露的櫻桃,在男人指尖的施力下,露出貝殼般的牙齒。
蘇枝兒:……忘記她隻是一個可憐的啞巴瞎了。
可是她剛才說的很小聲,他應該沒有聽到吧?
因為緊張,所以小娘子的眼眸之中泛出水霧。
男人的手從她的唇角往下落,撫上她的脖頸,蒼冷的指尖抵住喉嚨。
那裡是她的嗓子。
蘇枝兒還想裝傻,男人卻陡然一使勁,將她壓在了身後的白玉柱上。
那白玉柱雕龍畫鳳,佇立在殿側。
蘇枝兒被撞得一晃,她奮力掙紮一下,卻隻是像小貓兒似得,無法撼動男人半分。
男人貼著她的臉,濕冷的黑發往她臉上貼。
半年不見,他真的變了許多。
蘇枝兒怔怔看他。
瘦的連奶膘都沒了。
男人比她高了許多,力氣也大的出奇。
呼吸之際,蘇枝兒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
從前是她認不出的佛香,現在她能認出佛香了,他卻已從佛墮魔。
恍惚間,蘇枝兒想起他們第一次見而,想到小花又乖又奶地戳著綠豆糕上笑臉的模樣。
真的不一樣了。
“你,你怎麼長成這樣?”苗小姐還沒被拖走,她看著蘇枝兒的臉發愣。
蘇枝兒歎息一聲,破罐子破摔,“阿巴阿巴?”
苗小姐:……
苗小姐被拖走了,她咬牙大喊,“我還會回來的!”
蘇枝兒:……
蘇枝兒看著苗小姐的飛天舞服,神遊天外的想,露肚臍眼容易竄稀。
下頜處男人沒有收斂的手勁讓蘇枝兒忍不住蹙眉回神。
小娘子水霧瀲灩,表情無辜。
男人眸色猩紅,仿佛打開了閘門的野獸,再也無法掩蓋自己的獸性。
兩人之間那層膜終於被撕開。
蘇枝兒聽到了大魔王的低語,“殺了你。”
又低又沉的聲音,因為貼著耳膜,所以竟透出幾分熟悉的少年音色來。
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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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殺了她。
其實蘇枝兒早就隱約猜測到,小花發現她了。
或許是第一次梅林見而,也或許是第二次彆院欄杆,蘇枝兒不太清楚。
可非常奇怪,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害怕,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在男人的底線上來回滾動。
她是故意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像是下意識的挑釁,她仿佛想得到什麼,想確認什麼,那些古怪的舉動從心而來,腦子說不可以,身體卻格外誠實。
她看著他為她,一次一次的讓步,看著他為她,一次一次的破例。
他是個瘋子,是個反派,他殺人如麻,他沒有心。
另外那隻掐在脖子上的手開始用力。
蘇枝兒睜著眼,表情依舊無辜。
“我瘦了。”她艱難發聲,顫抖的手扯住他的衣角,雙眸淚目盈盈,蘊著豆大的淚珠,“養肥點再殺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