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司先生就像不忍心告訴小孩子“聖誕老人是假的”這一真實的老父親一樣,沒能忍心告訴顧白翡翠被他吃了這一事實。
因為顧白看起來挺看重那套翡翠的。
其實也好理解,司逸明想,畢竟這套翡翠嚴格意義上來講,是顧白正兒八經在展上賣出的第一幅畫。
也是顧白頭一次參加正式展覽的收獲,意義重大,又很昂貴,顧白把那套首飾當寶貝,完全是正常心態。
哪怕是他們神獸,對於這輩子第一次打架的對象和第一次打贏的架,印象都是相當深刻的,隔著萬萬年都記憶猶新。
司逸明覺得他要是對顧白實話實說,這小崽崽說不定會當場哭出來。
但老翡翠之前送來的那套帝王綠可不是一般的帝王綠。
那是老翡翠為了表示誠意,從自身分出來的,帶著靈性的翡翠。
這種翡翠沒有靈智,但卻有著極其豐富的靈氣,其表麵也是極美的,哪怕在帝王綠裡也算是品相最佳。
但是有靈氣的東西,呆在一個成長期的小崽子身邊,基本上過不了幾天就要涼了。
那套翡翠首飾其實在顧白離開之前就已經被他吸收得乾乾淨淨,隻不過這個時候才被顧白發現而已。
司逸明跟老翡翠溝通了一番,表示想要一套跟顧白款式同樣的帝王綠首飾。
並且,隻要普通的翡翠,不要老翡翠自己分出來的。
開玩笑,再分一套繼續讓顧白吃嗎?
老翡翠可經不住被這麼折騰。
可崽,還是要寵的,反正傻傻的顧小白也分不出到底有沒有靈氣。
司先生跟老翡翠達成了共識,看了一眼顧白的房門,回了屋。
顧白抱著空蕩蕩的盒子回了家,他擔心翡翠跑回來的時候找不著家了,便小心的把盒子放在了之前的位置。
毫無疑問,顧白是信任司逸明的。
之前的人參也會跑,司先生和他爸都說人參會跑是本能,有點年頭的參都會跑,有的地方民間傳說人參會跑這個事情確有此事。
既然人參會跑,那翡翠會跑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地方,說不定也有些地方有這樣的民間傳說呢。
畢竟他見識少,其實人參會跑這個民間傳說,也是前些時候才知道的。
見識少的顧白順利的接受了這個設定,並把盒子打開,以方便翡翠回來的時候進盒子。
等翡翠跑回來了,顧白就準備帶著盒子去找司先生,麻煩司先生把那些翡翠關起來,不然這麼貴重的東西,要是在外邊被磕著碰著甚至被人撿走了,那豈不是血虧。
顧白把盒子擺好,轉頭離開臥室,上了二樓。
在知道了那個大展子的主題之後,顧白就知道那副夕陽圖他得抓緊一點畫了。
提前一周提交作品資料加上審核,留給顧白的時間並不多了,再加上他還有一個要新開始的團隊項目,任務並不算很輕鬆。
顧白坐在畫架前,拿起了顏料與油,抽出了畫筆來。
顧白對於這種緊湊而充實的生活相當的滿意。
人類就是因為始終在努力追逐時間才屢屢綻放光芒的,妖怪們因為漫長的時間和生命的緣故,反而不會像人類一樣努力。
顧白對妖怪這漫長的生命還沒有什麼實感,他還是按照自己先前的節奏,每天都努力的充實自己,埋頭畫畫多多練習,希望自己還能夠更進一步。
在觸碰到繪畫這一行業的天花板之前,顧白是不會去思考生命和時間的意義這種哲學問題的。
不過他也已經考慮好了,如果真的碰到了這一行的天花板,他就轉頭去學彆的。
但真要觸碰到這一行的頂端,恐怕很難,畢竟繪畫有那麼多的分支,油畫水彩素描雕塑水墨等等等等。
顧白覺得要全都掌握精髓攀登到頂峰,恐怕沒個一兩百年是不可能的。
一兩百年之後,誰知道繪畫藝術方麵會不會有什麼新的流派新的繪畫技術誕生呢。
再不濟,畫夠了之後,他還可以去玩些彆的。
這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值得努力學習奮鬥一輩子的,顧白覺得怎麼著也不會落得沒事乾的地步。
——他的心態總是相當樂觀的,天生就有一種努力向上的韌勁。
顧白坐在凳子上,沾著白色的顏料,一筆一劃穩穩的塗抹著細節,顏料層層疊疊,透出厚重的光感與切實的層次。
一團如火的夕陽,與被夕陽浸染宛如仙境的雲海。
十一月的天開始變得陰沉了,二樓的大畫室裡燈大開著,將畫室照得透亮。
這種冷冰冰的燈光跟當年集訓的時候倒是挺相似,顧白抬起頭來的時候,恍惚像是回到了被藝術生們譽為“暗無天日的噩夢”的集訓。
絕大部分藝術生當那段時間是噩夢,但對除了畫畫和學習之外沒什麼彆的追求的顧白來說,充實得不行。
顧白恍惚了兩秒又回過神來,抻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後沾了筆顏料,正準備繼續落筆,門口就傳來了門鈴聲。
顧白一愣,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發現已經接近晚飯時間了,趕緊起身下樓去開門。
快到飯點了,大概是司先生或者謝先生來了。
顧白想著,打開門之後卻驚訝的發現是餘叔——就是那個做定製畫框的手藝人。
顧白看著這位頭發都泛著些白的老大哥,愣了兩秒,才恍然意識到能夠進入這個公寓小區,恐怕也不是一般人。
不,恐怕不是人類。
“餘叔。”顧白恍惚的打了聲招呼,然後發覺這位老大哥應聲了之後,指了指旁邊。
顧白探頭一看,發現門邊立著的三個畫框,正是他今天下午挑好了木料的定製款。
顧白張了張嘴,又閉上。
這個速度,果然不是人類。
“您怎麼親自送來了?”顧白趕緊讓開了門,“進來歇歇……”
餘叔搖了搖頭:“不了,把東西送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
顧白覺得在門口商量也不是個事,但看餘叔這副樣子,顧白還是沒有繼續邀請,而是小心的拿起畫框,挪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