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軍和嚴煥聽到沈如軍的話,都非常驚訝。
謝暢也愣了一下,隨後才笑著說:“那我先替劇組的各位同誌謝謝沈副團長,他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負沈副團長厚愛。”
之所以往年是軍區牽頭的作品,是因為軍區本身就包含了各省演員,而且軍區演員水平高。
這次粵省的舞劇是一個“意外”,因為主演喬楚的水平和影響,尤其是個人影響,已經突破了之前的記錄。
在喬楚之前,還沒有人以一己之力,用一支舞帶動地區經濟交易額提升。
而現在,《香風麗影》影響的餘波還在,而且持續。
上麵也在最大化利用,之前拍成的影片,也用作了宣傳陶瓷產品上。
現在展會上都能看見這支宣傳片的影子,陶瓷銷量在經曆年初一波猛漲之後,雖然增幅有所下降,但銷量不降反升就已經是奇跡。
要知道,年初的猛漲,導致銷量基數變得龐大,理論上來說,要持平就已經很難得了,但實際上它仍在緩慢上漲,隻是漲幅沒有年初猛。
改開一周年,全國現在上下一心都在搞經濟,文藝界出了這樣一位天才,實現文藝界和經濟行業的聯動,實在是意義非凡。
而《碧波耀陽》最初的創作目的,就是拉動粵省經濟發展,響應改開的號召的。因此,讓《碧波耀陽》代表上京市舞台,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沈如軍和謝暢握了握手,沈如軍這才看向省團的團長們。
周毅軍和嚴煥快步走了過去,幾個人就全國交流會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隨後周毅軍安排評審團用餐,場務經理帶著助理協同接待。
嚴煥這才得了空,走到仍在興奮中的演員堆裡。
眾人簇擁著喬楚,把她推到嚴煥跟前,她代大家問出了最想知道的話:“嚴副團,咱們評審通過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安排公演?”
剛才他們已經趁機討論過了。
大家排練了這麼久,很多人因為排練,都很久沒有演出了,很想快點回到舞台上。
嚴煥說:“十二月十五日。”
眾人“啊”了一聲,既驚訝又不解。
薑彤彤說:“這麼晚呀?嚴副團,我們現在都準備好了,要不是要給一段售票時間,我們明天就能上場。”
然後,所有人又聽到嚴副團補充了一句——
“在京市初演,代表光州軍區在全國交流會上表演。”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隨後發出興奮的尖叫。
“天哪!我沒聽錯吧?!”
“京市,去京市誒!我長這麼大都沒去過京市!”
嚴煥擺了擺手,眾人馬上安靜了下來,認真又期待地看著他。
“雖然通過評審,但也不能放鬆練習。明天準時到排練室,今天下午放半天假。”
“是!”
周毅軍那邊正陪著評審團,嚴煥看了看時間,也不能再拖了,要馬上趕過去,畢竟省團剛接了這麼重的任務,態度還是要給足的。
於是,他簡單地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兩個小時後,等他和周毅軍從外麵回來,走過排練室外的林蔭道時,卻看到排練室裡都是人,《碧波耀陽》的背景樂隱隱傳了過來。
嚴煥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排練室。
周毅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怎麼樣,老嚴?我當初怎麼說來著,不要總覺得除了健棠之外,其他人都不值得你花時間。給他們一點時間,他們能超出你的預想。”
嚴煥忽然想到了馮蔓青。
那姑娘不久之前,通過了團裡主要演員的考核,月初正式晉升了。
晉升儀式之後,她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向他道謝,第二件事就是抱著喬楚哭了一頓。
他在舞劇排練期間,仍是走到哪兒罵到哪兒。
文藝兵習慣了聽話照做,沒做到位,被罵是不會有怨言的,可市團演員們也沒有預想中的畏懼、不解甚至是埋怨,這就讓他有點意外了。
後來他才發現,馮蔓青和喬楚等人,會告訴其他市團演員:嚴副團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了,彆看他嘴巴硬,罵在你身上,痛在他心裡呢!
結果,那些演員們也不知道心裡怎麼轉變過來,反正教導默契越來越好,嚴煥本來還心情複雜,後來再看到喬楚等人再做那事,他也當作看不到了。
畢竟,成效至上,有進步,其他的無所謂了。
嚴煥終於點了點頭,朝周毅軍承認了:“你說得對。”
周毅軍本來就是那麼一說,根本不指望他這個狂妄的副團長改正,愣一下,一臉稀奇地說:“哇,我沒聽錯吧?嚴副團長,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呀,哈哈哈哈!”
他馬上趁熱打鐵地說:“那你也把你那臭毛病改改唄?上回跟文工團合作,讓市團那群人屁都不敢放一個,玩的那一手多漂亮啊,你看你,又不是不會這些,以後對外都耍點小心思,彆剛來剛去的,多是一件美事?還有團裡……”
嚴煥轉回頭,繼續走:“我才不。”
周毅軍追上去:“為啥呀?”
嚴煥:“上回那是為了教喬楚和健棠,這種事,以後讓他們做就是。”
周毅軍:“……”
敢情你教徒弟就是為了讓他們給你乾活?!
*
秋季廣交會剛結束,這一次來的外商更多,因為參加春季廣交會的外商回去說起開幕式的表演,都是讚不絕口,加上唐仕女石灣公仔在國外賣得很好,所以更多的外商慕名而來。
本來省團是計劃,如果通過審核之後,就在本地先演出,然後再在明年廣交會開幕上上表演。
現在要代表五省到京市演出,交流會在十二月初就開始,那就要調整計劃了,將羊城的演出往後延。
第一次公演,直接就是國家大舞台,所有人都緊張期待又興奮,積極地準備著,即使周末了,很多人也都沒回家,繼續在團裡練習。
喬楚家裡離得近,周末的時候還是會回去跟爸媽一起吃飯的,然後第二天一早又趕回去練功房。
喬飛宇和梁玉芝知道舞劇要到京市表演,都為女兒感到驕傲和高興。
晚上一家口在吃飯時,喬飛宇說:“楚楚,爸爸知道你們排練緊,但是到了京市之後,要抽時間去一趟爺爺家裡,知道不?上回你爺爺還在說,好久沒見到你了。”
老喬家在京城,梁玉芝是羊城人,但以前是京市舞蹈學院的學生,喬飛宇對她一見鐘情,硬是追到了南方。
好在家裡是支持的喬飛宇的,梁玉芝畢業後被分配到粵省歌舞團,喬飛宇就想方設法也讓自己被分配到南方,但他又不是舞蹈演員,於是定在了粵省團附近的粵舞,最後在不斷的追求下,兩人也走到了一起,結婚領證生孩子。
後來梁玉芝是到了退居幕後的年齡,也轉到了粵舞做舞蹈老師。
平時他們一家口隻有在假期時才去京城。
從前因為喬楚還是學生,喬飛宇和梁玉芝也是老師,假期多,有寒暑假,所以一年之中也有好些時間是呆在京市的。
但去年喬楚提前進了省團之後,不但沒有了寒暑假,就連周末也是經常不見人影的。所以,她重生之後,還沒去京市探望過自己爺爺奶奶。
喬楚點了點頭,說:“好的,爸爸,我知道了。”
梁玉芝又說:“好了,你其他什麼都不用想,就專心排練,媽媽替你收拾好東西。”
喬楚笑著說:“嗯,謝謝媽媽!”
*
《碧波耀陽》通過評審之後,這部新舞劇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因為廣交會的負責人陳天明在和各單位交流時,都放出了消息。
各單位得知後,都非常高興,紛紛派人上粵省團慰問,看劇組有沒有什麼缺的,他們給補足。
十二月的京市肯定是很冷的,演員同誌們厚衣服夠不夠?可彆凍著了影響發揮!
火車上吃的喝的不容易,不如咱們給演員同誌們準備點兒吃食?路上不用挨餓!
各單位表示:總而言之,有什麼需要的,請務必和他們說!
這台新舞劇,要是在京市一炮而紅,能給他們各單位帶來的利益……他們幾乎都能想象得到賬本上進賬如流水的的樣子了!
周毅軍一一回複:咱們都會為演員同誌們準備好的,謝謝大家的關心。
而這些,演員們並不知道,因為他們正忙著排練。
體製內的大單位,辦事就是要十成十地按流程。作為私人小廠,浪濤瓜子廠就沒這麼多規矩。
各單位的慰問員剛從省團裡出來時,就看到大門口外停了一輛馬車,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從車板上往下搬什麼。
馬車破破舊舊,其中一名慰問員皺了皺眉,有點嫌棄地說:“怎麼停這兒啊?容易擋路,晚點其他領導也會過來。”
男人動作一頓,把東西快速搬到一旁,牽著韁繩把馬車又往邊上靠了靠。
另一名慰問員說:“估計是擺攤兒的吧,彆管了彆管了,走吧!”
楊東旭等他們走遠了之後,才繼續將蜂蜜搬到籮筐裡,然後用擔子挑起,往省團大門裡走去。
門衛已經跟他很熟了,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將他放進去。
楊東旭一路走到排練室外,將扁擔放下,又從衣兜裡摸出刀片,將繩索輕輕割了一點,讓它看上去像是年久將要報廢、再挑一下就要斷掉的樣子。
他很想往裡邊看,但嚴煥在裡頭,要是被這嚴副團長當成影響排練的,那他以後都彆想靠近排練室了。
於是,他老老實實地在地上鋪了張報紙,坐在上麵,連半個頭都沒露出來。
等到排練室的音樂停了之後,嚴煥在裡頭總結完,楊東旭這才站起來,朝裡麵揮了揮手,喊了一下離他最近的李知閔:“小李!”
李知閔回過頭,“喲嗬”一聲,直接趴到窗邊,笑嘻嘻地說:“小楊,今天怎麼這個點來?給咱們送糖水來啦?”
自從這位小楊同誌最初在廣交會上幫忙跑腿,送樂器,又送照片,後來又替糖水店的找老板給他們送糖水,而趙老板又是喬楚的忠實舞迷,平時最愛乾的事情就是給喬楚送糖水,還愛屋及烏,連著喬楚的隊友一起送,於是小楊同誌都成了他們劇組的專用跑腿了。
外人隻知道省團那支短舞厲害,卻不知道最厲害的《香風麗影》是被一個泥腿子救場的,所以省團的人都很感激楊東旭,尤其是短舞的演員們,早就跟他混熟了。
楊東旭點點頭:“差不多。京市乾燥,江老板讓我給你們送點蜂蜜,潤肺潤喉嚨,也營養補身體。”
這會兒其他人也跑了過來,伸頭一看,外麵果然放了兩大籮筐,整整齊齊地碼著一瓶瓶蜂蜜。
“哇,居然是蜂蜜!”
“哪個江老板啊?”
喬楚也擠到了窗邊,想了想,問:“是小楊你的老板吧?賣瓜子的那位江老板。”
這個時候還沒有空調,十二月的天氣已經很冷了,但演員們排練室也不可能穿得太厚,隻穿著練功服,但一輪下來也出了汗,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楊東旭看到喬楚額邊都是細密的汗珠,臉頰紅撲撲的,像飽滿的紅蘋果。
他一下子有點沒聽到其他人在說什麼,卡殼了兩秒,才說:“是……對的,就是賣瓜子的江老板。”
現在買糖都要糖票,糖票難得,甜絲絲的蜂蜜是很實在的營養品,很多演員看了都心動,不約而同地看著大師兄鄭少東。
他們肯定是不能私下收東西的,得團裡同意,所以用眼神示意鄭少東去問問團長。
鄭少東咳了一聲:“小楊,江老板為什麼給咱們送蜂蜜啊?”
楊東旭:“他明年也想進廣交會擺展,蹭一下你們的光,漲漲生意。”
喬楚一聽,有點發愁了:小楊他們還真是打算在瓜子這路上走到底?可外國人也不磕瓜子啊,得找個機會提醒小楊趁早考慮做其他行當才是。
“一人一瓶,大家都有份,”楊東旭提了提扁擔上的繩子,讓他們看到繩子的豁口,“你們看,繩子都差點斷了,你們不拿我也抬不回去。”
薑彤彤小聲地朝喬楚說:“楚楚,你去跟嚴副團說,你說肯定有用,他最疼你了。”
喬楚:“哪有,他明明經常說我。”
薑彤彤:“那隻是‘說’,其他人都用罵的。”
喬楚:“……”
她太熟悉嚴煥的性格了,十有**是不答應的。
楊東旭拿起一瓶蜂蜜,遞給喬楚:“這是冬蜜,很好的。”
因為太冷,蜂蜜已經結晶了,男人身上卻穿得單薄,喬楚幾乎都能想象,他趕著馬車時被吹的風有多冷。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接過了那瓶沉甸甸的蜂蜜:“要不……要不我們買下來?”
話音剛落,嚴煥的聲音就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省團出錢,一人一瓶。”
其他人歡呼一聲,喬楚驚訝地回過頭,見嚴煥看著他們,她馬上雙手遞上蜂蜜:“師父,請,這是您的蜂蜜!冬蜜,很好的!”
嚴煥收下了,又跟鄭少東說:“少東,你去團長那兒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