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東領命而去:“好嘞!”
隻要喬楚能收下,又不需要喬楚出錢,楊東旭是無所謂的。
這冬蜜的質量,供銷社都找不著,是他之前專門讓一個私人養蜂場那裡訂的,不像普通花蜜那樣性寒,姑娘家喝是最合適。
這次進京表演,對喬楚來說很重要,所以其他人也不能出問題,他們發揮好,才能和喬楚一起呈現最好的舞台效果,他乾脆每人都備上一份。
就這樣,每人分到了一瓶優質蜂蜜,休息之後又重新投入到排練中,楊東旭則去辦公室領到了蜂蜜錢。
*
時間一天天過去,離出發的日期越來越近,舒月蘭按照謝暢的指示,在出發前舉辦一場出師宴。
所謂出師宴,在古代是一種軍宴,打仗前舉辦的酒宴,用來鼓舞士氣,寓意旗開得勝。
這其實就是相當於出發前的一個總動員,另外,除了劇組之外,出師宴還邀請了朱江電影廠的職工,因為他們拍的《香風麗影》在全國播出,國內其他省份也紛紛向石灣陶瓷廠下訂單。
宴會時間是在十二月日晚上六點開始,劇組上午還在排練,中午之後則是自由時間,畢竟是宴會,姑娘們都想好好打扮一番。
喬楚在排練之後也回了家,洗過澡之後,見時間還充足,於是看了會兒書,四點的時候才開始打扮。
她剛換好衣服,梁玉芝就在外麵敲了敲房門:“楚楚,彤彤來了。”
喬楚打開房門,果然看到薑彤彤一身靚麗地站在外麵:“哇,彤彤你真好看!”
薑彤彤笑嘻嘻地提著裙子轉了兩個圈:“好看吧,這是香江那邊最流行的款式。我可以進來嗎?”
喬楚讓了讓:“來吧,我剛換好衣服,化個妝就能走。”
薑彤彤走了進去,喬楚坐回梳妝台前擺弄。
薑彤彤隨意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間,看到床頭櫃上那個玻璃盒子,走過去拿起來一看:“這是什麼?紙鶴?咦,還寫了字。”
薑彤彤是見過喬楚的寫的字的,紙鶴上的字跡顯然和喬楚不一樣。上麵的字很小,卻蒼勁有力,一看就不像女孩子寫的:
氣有浩然,一往無前。
百煉成鋼,出類拔萃。
鍥而不舍,誌在四方。
撥雲見日,一碧萬頃。
莫以庸俗心,阻爾淩雲誌。
……
“哇,這字……可以啊!”薑彤彤走到喬楚跟前,一臉八卦地問,“男同誌送的吧?是誰呀?我認識的嗎?”
喬楚:“我也想知道是誰。”
薑彤彤一臉不信:“真的假的?”
連是誰的都不知道,就放在自己房間裡?
喬楚:“騙你乾嘛,你要是能幫我找出是誰送的,我還得感謝你。”
那是她十六歲時收到的,就在粵舞練功房的某一天早上。
那時的她正反複矯正一個動作,卻總得不到要領,一邊哭一邊練,突然就發現窗邊有一隻紙鶴。
她還記得陽光照在雪白的紙上,很耀眼,上麵的字跡愈發清晰。
紙鶴立在窗邊,翅膀立起的角度和普通的紙鶴不同,翅尖微微卷起,一下子就形神具備,仿佛載著滿身抱負展翅飛翔,直衝雲霄。
也是湊巧,她練的就是倒踢紫金冠。
這是一個跳躍類的動作,身體要在空中完全打開,比一字馬張得更開,雙腿和身體展開連成一個元寶形,小腿肚能接觸到後腦勺。
當時她的問題是跳躍時間過短,在半空還沒來得及展開就已經落地了。
而在看到紙鶴的翅膀時,她忽然明白了問題出在了哪裡,借著扶把,目視前下方,拎胯根,提後股,找到了後背和大腿相夾的最佳角度,終於找到了掛在空中的滯留感,突破了動作的關鍵點。
一竅通百竅通,從此之後,借著超強的滯空感,她在同齡人中拉開了更高的距離。
這是喬楚的幸運紙鶴,所以她一直想找到送紙鶴的人,想當麵說一聲謝謝。
那時的她也不是什麼都不懂,隱約猜測,也許送紙鶴的人,是一直默默關注她的,或許是喜歡她的。
後來宋世瑜故意誤導她,讓她以為是他送的。
直到她生命最後一刻,真正送紙鶴的人都沒有出現,她在夢境中得知那人姓蕭,而她認識的人裡,並沒有相熟的人姓蕭。
那位蕭先生也說了,他不該送這紙鶴,說明他是知道了她的事情。
那時她才明白,這位蕭先生,當初送她紙鶴,是想鼓勵她,卻也再沒有彆的意思。
重來一世,她現在早就不是上輩子的懵懂少女,也不想談什麼戀愛,談戀愛的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都是騙人的鬼,就跟那宋世瑜一樣,看著人模狗樣,卻又跟白清蓮滾到一起。
瞧瞧那蕭先生,也不圖她的臉,不圖她什麼,就是為了鼓勵她,看他手上也沒有戴戒指,估計也是個不談感情的人。
“唉……”
喬楚忍不住歎了口氣,薑彤彤一臉狐疑地看著她:“你這是怎麼啦,不就是一隻紙鶴嗎?就這樣的,我一個鐘能給你疊一斤出來。”
喬楚:“……謝謝,但是不用了。”
薑彤彤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哎呀,不就是找個人嗎?你不是說這是在粵舞的時候收到的?還是大早上,那肯定就是粵舞的學生唄!你在粵舞的時候,在校的年級,肯定就是在這些男演員裡邊!”
喬楚:“那也很多人啊,怎麼找?”
薑彤彤揚了揚手中的紙鶴,喬楚一把搶過來:“彆搖,它就是紙做的,這麼搖會把它翅膀弄折。”
“好吧,對不起對不起……”薑彤彤又指了指上麵的字,“查字跡唄,你們粵舞有幾個人能把字寫得這麼好?”
喬楚不是沒想過,但那位蕭先生一直沒出現過,她猜人家可能也沒想讓她找。
而且,查字跡也不是那麼好查的,到現在,當時跟她同在粵舞的學生,有的都已經畢業一兩年了,散落在各地,她怎麼查?
喬楚:“再說吧,反正現在也查不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碧波耀陽》。”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首飾盒中拿起那條綠石頭項鏈,對著鏡子戴上,又給耳朵上了一對珍珠耳夾。
薑彤彤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你乾嘛打扮得這麼成熟,才幾歲啊戴珍珠。”
喬楚一愣,捧著鏡子左看右看:“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薑彤彤笑著說,“就是你這樣,男同誌們就更加沒底氣了。”
喬楚撇撇嘴:“我管他們有沒有底氣。”
薑彤彤連連點頭:“也是,好看就完事兒了。”
她又拿起首飾盒裡的另一對耳環,一臉驚豔地說:“誒,這個比珍珠耳夾好看多了。”
喬楚轉頭一看,正是之前楊東旭送的那對紫色耳環:“是好看,但是跟綠色不搭,算了,就這樣吧,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噢,對,走走走!”
*
省團統一包車,果然如薑彤彤所料,喬楚一出場,原本還在興奮聊天的演員們,不管男的女的一下子都安靜了,像是第一次認識喬楚一樣,眼裡都是驚豔。
嚴煥忽然轉頭朝道具師、化妝師說:“第四幕第場,唐姬的造型,改成翡翠和珍珠吧,項鏈的翡翠可以再多一點。”
眾人:“……”
微妙的氣氛被嚴煥打破,眾人又恢複聊天,姑娘們紛紛圍著喬楚,看她的打扮,男同誌們也忍不住偷偷瞄兩眼。
人齊之後,包車將劇組送到了宴會的鴻達酒樓。
這酒樓以海鮮出名,也是舒月蘭考慮到白肉脂肪比紅肉少,更適合對飲食有要求的舞蹈演員,於是選擇了這家。
宴會包了一個廳,喬楚等人按著服務生的指引入座,沒過多久之後,楊東旭也來了。
楊東旭算是劇組的外援,當初《香風麗影》在廣交會初亮相前,楊東旭來支援時,舒月蘭也是在場的,所以劇組朝她申請讓他也出席時,她也直接答應了。
幫了這麼大的忙,請一頓飯也是應該的。
朱江電影廠的人也來了,顧寶鈺和她爺爺就在隔壁桌,喬楚和薑彤彤還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舒月蘭主持宴會,謝暢致辭,整個過程也並沒有很嚴肅,甚至還給男同誌們上了酒,畢竟傳統出師宴就是要大碗酒的,而女同誌則有果酒和果汁的選擇。
舞蹈演員們都喝得不多,意思意思地抿一點,謝暢和舒月蘭給劇組和電影廠分彆敬酒,演員們大都以茶代酒。
電影廠那邊卻很猛,尤其是顧華富,竟然是最能喝的那個,大家紛紛鼓掌叫好。
酒過巡,氣氛都熱烈了起來,每個人基本都不在原位上了。
姑娘們也開始拿起酒杯,一點果酒並不會醉人,卻能讓她們感受到血液奔騰的感覺。
喬楚拿著酒杯,臉頰飛紅,一雙杏眼明亮動人,端的是粉麵桃腮,眸光瀲灩,她還什麼都沒有說,對麵就已經自覺一乾而儘。
喬楚本來想說少喝點,不行就喝果汁,但有人先開了頭喝酒,後麵就仿佛較勁了一樣,沒一個喝茶的。
彆說茶,連果酒都不屑。
一圈下來,倒也沒倒下幾個,喬楚反倒有點暈乎,放了酒杯要出去吹吹風醒神。
她往外走,剛好看到楊東旭就在前麵不遠處。
男人正單膝半蹲,麵前是一個小女孩兒,兩人不知道在說著什麼,小女孩兒頻頻點頭,抹了抹臉,看起來像是哭過。
一個年輕女人快步走了過去,楊東旭站了起來,小女孩朝女人說了什麼,女人朝他道謝,楊東旭微微點頭,很快就繼續往前走了。
喬楚也往他那個方向走,跟那對母女交錯的瞬間,她看到小女孩兒手裡一隻紙鶴,翅膀的角度斜向上,翅尖微微卷起,是展翅欲飛的姿態。
喬楚腦海裡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後馬上回頭,追上那對母女,指著那紙鶴,問那年輕女人:“請問,這紙鶴……這紙鶴是您折的嗎?”
女人搖了搖頭:“是剛才那位男同誌折的,我女兒剛才在哭,他……”
她還沒說完,眼前的姑娘已經轉身拔腿就跑!
*
喬楚撒腿狂奔,沿路的服務生都被嚇了一跳。
“等等——”
楊東旭已經到了走廊儘頭,拐過彎,聽到喬楚的聲音,倒退兩步,正要轉過身,喬楚卻人已經到了,跟他撞了個滿懷。
男人的胸膛梆硬,喬楚被撞了一下,直倒抽一口冷氣,又被慣性帶得往後退。
眼看著就要摔倒,楊東旭一把拉住她,將她穩住。
喬楚反手扯住他的手臂,猛地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是你嗎?”
楊東旭一愣,整個人都僵住了,滿臉通紅:“什、什麼?”
少女踮著腳尖,離他很近,直直地看進他眼裡。
他聞得到她身上的香氣,看得到她那根根分明的睫毛,鼻尖臉頰透著微粉,是酒後透出的顏色。
喬楚:“是你送的紙鶴嗎?兩年前,粵舞,練功房。”
理智告訴她:不是的。
他不姓蕭。
他一窮二白。
怎麼可能是他呢?
可……
就在這時候,有人醉醺醺地拐了過來,喬楚的理智回籠,馬上鬆開手,往後退一步,跟僵在牆上的青年拉開距離。
喬楚暗道:真是喝酒誤事,怎麼一時酒精上頭,就把小楊摁牆上了?任是誰都要誤會的!看小楊這被嚇呆的樣子,待會兒她要怎麼跟小楊解釋呢?
她轉過臉看去,頓時鬆了口氣,原來是顧華富。
顧華富也看到了她,目光卻一下子落到她脖頸上,眼睛發亮,指著她的項鏈,大著舌頭:“龍、龍石種!極品!哈哈、哈!牛比!六百萬,賣不賣?”
喬楚:“……”
楊東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