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得清澈透明。”
“想象自己是一個沒有思想的泡泡。”
一隻無聲漂浮的水母。”
“簡單,空白,平靜。”
時聽知道他的習慣,他在畫畫時隻把畫交給眼睛,心裡一片空明。
時聽自己更習慣於在畫畫時天馬行空地想象,但是既然是加入他的作品,她自然也要遵循他的世界觀。
於是,她漸漸放空了心神……
…
於是。
另一邊,A市。
祁粲目光深沉:怎麼突然安靜下來了?
已經足足一個小時,他沒有聽見時聽那震耳欲聾的心聲了。
那可是一個小時啊。
祁粲冷靜地思考:死了?
他一邊擰眉,一邊讓沈助理給王助理打去了電話。
沈助理搖頭扶額職業微笑:我都明白。
王助理進行了報備:
“大少您放心,太太很安全。”
“太太現在在…呃,豁楞顏料?和她的朋友一起。”
祁粲:朋友?
祁大少下意識要問,但很久就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必要問。
男人微微眯起眼,唇角勾勒出一絲冷笑:既然時聽沒有生命安全的問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她的心聲竟然如此平靜,那就,讓她一直保持做這件事。
豁楞顏料?
聽起來像是什麼小朋友的塗畫遊戲。
既然她喜歡,那就一直做吧。
“讓她繼續。幫她繼續。最好一直保持。”祁大少的語氣頗有幾分冷酷。
他不可能接她回來。
那意味著他的妥協,祁粲的人生最痛恨妥協。
王助理看著遠處巨幅油畫前的兩道身影,看起來如此和諧如此賞心悅目,不由地憂心:真的嗎?
然而祁大少已經獨斷地關了通話,王助理隻好遵從指令。
…
一開始,祁粲還並不覺得這件事一定奏效。
畢竟因為他們之間的時差原因,導致時聽對他生活的影響也被放大了。
祁粲眉目鬱結,聽著沈助理報告接下來的行程。
沈助理報告完了所有工作進度,額外提醒道:“明晚您還有一個酒會。”
這場酒會上還有大少多年前認識的一個人出席,外界都傳那是祁大少的青梅竹馬,和他頗有淵源,但是大少本人從沒有提到過這個左明月。趕在這個時間點回國,不知道有什麼動機。
眼下A市不少名流都等著今天能見到祁大少,因為祁粲送走了剛聯姻的未婚妻已經不是秘密,整個豪門圈子觀望了幾天,發現時聽果然沒有要回來的跡象,不少人、包括時家自己都動了心思,想要換聯姻對象。
沈助理在心中狠狠握拳:他們根本不懂。
他們根本不知道,祁大少手上那隻腕表的裡圈表盤都改成新西伯利亞的時區了!
這想必就是為了更好地感知太太那邊的時間!
祁粲英俊的眉目高深莫測。
為什麼要調時區?嗬嗬。
他要吃飯了,時聽要上廁所了。
他要休息了,時聽要洗澡了。
雖然他們之間的時差並不久,但卻像高三和大一一樣產生了生活上的鴻溝。
而她的心聲隨時隨地,帶來地震一樣的效果,讓祁粲原地變成一整座山穀,轟隆作響。
例如,今天中午。
祁大少在優雅用餐的時候,聽見時聽的心聲震撼來襲:
——「心情好——拉個大的——的——」
祁粲:“……”
祁粲扔了刀叉,不吃了。
…
然而接下來的一整天,時聽的心聲真的比以前安靜了八成。
祁粲在繁忙的工作中意識到這件事,從一開始的諱莫如深,擔心有詐,到漸漸意識到她似乎真的安靜了下來。
整整30個小時。
她竟然安靜了30個小時?
除了偶爾的幾句話,就像街上突然竄出來大喇叭,剩下的大部分時間,她竟然都悄然無聲。
祁粲看向高層窗外的
城市景觀,單手支著下顎,開始覺得送走她或許真的走對了。
總裁的唇角緩緩露出冰冷笑意。
……本該如此。
遠隔三萬公裡的佛祖傳音,難道不需要介質,不需要本人的體力?
這聲音終有消失的一天。
時聽已經在心裡說了這麼多句話,他不信還能有多少句話要說。就像如果她真的有KPI,也終有完成的一天。
她的KPI,最多能有多少?
照這樣下去,他以後的會議、商業談判、實地考察,全都正常地進行。
並且,托她的福,他現在幾乎已經不神經衰弱了,困擾多年的頑疾也好了,精神也正常了。除了時聽超大音量的傳音,他的神經幾乎不會再刺痛。
以毒攻毒,非常有效。
而在暗中隱匿著的、始終等待下一步對他動手,觀察著他精神狀態的人,他們也要失望了。
祁粲漆黑如海的眼底終於有了浮冰一般的笑意。
本該如此,他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向她妥協。
誤以為這個小啞巴的心聲是自己的幻聽,然後對自己的大腦進行診斷、解構,已經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失誤。
而一旦把她接回來,就說明他已經完全無計可施,從此隻能完全滿足她的心聲,按照她的心聲來做,以求平靜。
嗬嗬。不可能。
祁粲矜貴地坐上那輛防彈級豪車,徑直駛向酒會現場。
…
與此同時。
時聽放下了畫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眼前的巨大畫布上,已經是一片雪原,他們在暴雪來臨之前畫出了這個世界。
天上的雲是雪,地上的雪是天空的情緒,他們以白樺林為界限,碰撞出完全出人意料的石灰與樫鳥藍,瑪瑙灰的底色讓整張圖的情緒清冷而又孤寂。
其中有幾筆非常大膽,例如在純白的雪地裡走一筆漆黑,一旦掌控不好就容易毀掉整張畫,因為這個顏色根本難以修改。
可那筆顏料化作了樹影下低頭的人,像是巨幅之中的一個缺口,一個呼吸的閥門,讓整張畫布忽然透出了沁涼的空氣,和簌簌的雪聲。
時聽非常滿足的同時,也差點憋死。
這種完全沉浸無聲的畫法,連她一個小啞巴都受不了!
Aron滿意地整個人激動不已,一直說時聽就是上天意外送來的禮物。
“明天如果不下雪的話我就帶你出去玩,這裡我已經非常熟悉了!我知道哪裡可以玩極限運動!”
“我要儘快聯係他們,讓所有人知道我們這幅作品!”
他有預感,這會是一幅聲量很高的作品!
雖然心聲放空消耗很大,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創作體驗真的酣暢淋漓,時聽終於也在這個大雪的世界裡她留下了自己的心聲。
而她這時候才發現視野右上角的句數這兩天落下了進度。
沒關係。
她知道該如何積極調動一下心理活動^^
——看看文學,或者看看傻逼和神經病。
∞本作者趙史覺提醒您《啞巴,但被神經霸總讀心了》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時聽興致盎然地打開了手機,先是迎接了來自A市豪門圈的問候。
[哎呀時聽,說真的我心疼你,你還被蒙在鼓裡吧?]
[祁大少的白月光都回國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吧?我猜你連你為什麼被送出國都不知道吧?]
[圖片]
時聽點開了好心群眾發來的圖片,看到觥籌交錯的就會上,男人側身頎長挺拔,冷白的膚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十分矜貴,黑色發絲之下是一張熟悉的無比優越的側臉。
而重要的是,在他身前站著一位身子曼妙、梳著迷人大波浪卷發的紅裙女人。
那人深情地看著祁粲,雖然從這張照片裡看不到祁粲的表情,但是單就這一張照片,已經有了十分強烈的氛圍感。
那種破鏡重圓!那種久彆重逢!那種酸澀狗血拉扯的感覺!
——「(慈祥)好——好——好——愛看——」
時晶晶在現場,已經氣得跺腳了。
那個左明月心機深沉!她回國之後不是自己一個人來找祁大少的,而是叫上了他們兒時認識的好幾個夥伴,一起和祁大少敘舊!
這就導致,時晶晶根本插不進去話!
那女人還一直在聊自己在國外這些年的藝術活動,在作下一幅畫驚人封筆之後,她還拍了一部電影拿了獎,但是她不為了賺錢,都是為了藝術……
時晶晶更加著急地給Aron大佬發消息,然而對方已經整整30個小時沒有出現了!
時晶晶心頭又酸又急,隻有想到她那啞巴姐姐的時候,心情才終於好受了不少。
她要把這種焦慮轉移販賣出去!讓時聽比她更焦慮!
亮晶晶呀:[姐姐你彆難過,那個左明月不一定真的是祁大少的白月光!他送走你也一定不是因為白月光要回國了,我相信你還是有機會回來的]
[雖然她和祁大少從小一起長大,還和當年那場事故有淵源,並且左明月本人還在海外有很出名的畫作和影視作品……]
[但是姐姐,你不比她差!]
——雖然你啞巴!沒文化!沒才華!還被祁大少親自放逐了!
但我相信你不比她差呢姐姐~
時晶晶給時聽發完這些之後,心情終於舒爽了,就連Aron大佬一直沒有回複消息的憋悶都一並掃清。
她看著遠處,站在人群中心最耀眼的男人,心跳怦然。
就算那樣清冷,淡漠地沉思,也會自動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時聽看完之後,人在劇情漩渦之外,成功地被她逗樂了。
——「哈——蛤——ha——a——」
我的心理活動也被成功激活!
——「開始了——開始了——屎了——了——」
祁粲握著高腳杯的手微微收緊。
整個酒會廳人人
都在低聲交談,隻有祁粲的世界多了這道震耳欲聾的聲音。
祁粲麵色如常,喝了口酒杯裡的水。
他今天來這個酒會是為了見合作夥伴,不是為了跟誰敘舊,但是時聽怎麼忽然驚動了?祁粲直覺感到一種不妙。
一種“開始了”的不妙。
他給沈助理遞了個眼神,沈助理立刻心領神會:去看看太太在乾嘛。
一襲明豔紅裙的左明月仰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五年未見了啊……粲。
因為那場事故,她這五年一直在國外養身體,但她一直覺得他們之間的連接誰也無法取代,回頭的時候,那個男人或許依舊冷心冷情,但一定會等她。
得知祁粲挑選了一個未婚妻聯姻的時候,左明月就坐不住了,哪怕是商業聯姻,他竟然走向了彆的女人?
然而就在左明月放出回國消息的時候,祁粲把那個未婚妻送走了。
聽說送到了新西伯利亞,三萬公裡之外的地方!
這其中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他甚至為了她,把未婚妻送到了那麼遠的地方。
左明月心頭一陣感動,看著眼前男人依舊冷漠英俊的麵孔,出聲道:“我這次回來,其實知道你會怨我……”
——「剛才——這個朋友問我——時老師——發生甚麼事了——我一看——奧——原來是——大糞車的白月光——盛裝出席——看來是——有備而來——」
祁粲握著酒杯的手緩緩捏緊,她在說什麼。
她不是已經安靜下去了嗎?這個傳聲機製又恢複了?
——「狗——東西——現在——和彆人——你——儂——我——儂——」
這聲音開始越來越密集。
在連續三十多個小時的安靜空白之後,開始像拖拉機一樣轟隆隆地開進了他的精神世界。
祁粲的腦仁開始隱隱地疼了起來。
臉色也隱隱難看。
——「而你——我的朋友——你是真正的——英雄——改變我的炮灰人生——」
——「大糞車——上路吧——上路吧——路吧——吧——」
她的聲音卷土重來,層層疊疊,回聲不絕,餘音繞梁。
祁粲握著酒杯的手背青筋緩緩浮起,克製著平靜。
沒關係,她會停的。
沈助理得到王助理的回複後走過來低聲耳語:“太太很安靜地在玩手機。”
祁粲:安靜。
——「上路吧—上路吧—路吧—狗東西—東西——西——」
佛說:上路吧。
佛說:狗東西。
左明月看著祁粲的目光漸漸哀怨,他果然不怎麼理睬她,就算已經為了她遣送了未婚妻,但是麵對她的多年彆離還是如此冷漠、疏離。
但她知道,這正是證明了祁大少心中放不下。
有愛,才會恨。
“粲……”
——「
嘴一個——嘴一個——嘴一個——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祁粲下頜微微咬緊。
還有完嗎。
她在喊自己的未婚夫和誰在一起?
祁大少臉色晦暗難明。
他不會去接她,絕不。
——「下麵——我將——進行一本——百萬字——霸道總裁——甜寵文學——給大糞車的愛情——助興——助興——」
祁粲終於重重閉上了眼睛。
百萬字。
十幾萬句話。
他絲毫不懷疑,時聽可以讀這個東西讀一整宿。
震耳欲聾地在他世界裡播放一整宿。
左明月以為他是回憶到了這幾年的苦楚,聲音也帶上了動容的顫抖:“粲,我就知道,你……”
祁粲深吸一口氣,把酒杯放在托盤上,轉身就走。
受不了了。
去機場。
“粲——”身後,左明月哀切地叫他。
時晶晶見狀,立刻笑了。
那左明月演了半天,還是煩到大少了吧?!
“祁大少怎麼走了?!”
“祁大少去做什麼?”
時晶晶心想,不管去做什麼都好,反正不可能是接時聽吧!
年輕的總裁大步邁過宴會廳,翻飛的衣袂帶出了一絲強撐的決絕。
沈助理立刻跟上,感動地險些落淚。
私人飛機早已準備好,他就知道!
…
坐上飛往新西伯利亞的私人飛機,祁粲一臉冷漠地靠在舷窗邊。
飛機艙內非常安靜。
——「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我告訴你——女人!——你這輩子完了——」
——「被獅子——愛過的人——怎麼會——看得上——野狗?——」
霸總甜寵文學。
在他的精神世界裡蝗蟲過境。
祁粲閉上眼,咬牙:“……”
飛機正以每小時兩千公裡的速度衝向新西伯利亞。
終於,在飛行兩個小時之後,他感覺到這音量在一點點降低。
回聲在一點點減弱。
終於,她的音量恢複到了比正常大一點點的程度。
聽起來終於沒有那麼地動山搖。
飛向她的過程,竟然變成了飛向救贖。
祁粲單手扶額,腦仁放鬆片刻,緊接著,眼底就緩慢泄露了漆黑的怒火和惡意。
等他抓到她。
等他這次再抓到她。
她再敢念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就——
“抱歉,祁大少!”
機組人員忽然小步跑了過來。
“新西伯利亞下大暴雪了!”
“我們要返航了!”
祁粲:?
…
一個小時後。
飛機掉頭,疾馳返回。
——「女人、你—以為——!你—逃得掉——?!——」
祁大少的世界重新按下擴音鍵,一格格放大。
祁粲逐漸麵無表情。
“…草。”
他的心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