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先生?這、這是……她和我妹妹長得一模一樣!謝謝你,項先生!她就是……”
再睜眼的時候。
眼前是醫院白色的
天花板。
時家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聽聽……你是不是聽聽?你——”
時聽劇烈地喘了口氣,大腦一片混亂,她努力想要想起什麼,喉嚨裡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她想大聲求助,對……她藏了一個人在山裡,快去救他……
她想說有壞人在那裡,他——
然而時聽坐起身的一瞬間,看見在時家人和醫護人員之外,有一張微笑儒雅的臉。
微笑著,注視著她。
劇烈的恐懼一瞬間攀附上時聽的腦海,應激反應讓她的瞳孔驟縮了一瞬間,表情空白。
再張嘴時,“a、a——”
她說不出話了。
…
時聽呆滯地站在原地,應激反應讓她渾身冰涼,驚恐籠罩而來,瞬間像是溺水一般無法呼吸。
她是這樣失聲的……她是這樣變成啞巴的……
祁粲頭痛欲裂,四肢像被一萬根針釘在了原地。
他用儘全力,強撐著僵化的四肢,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哈哈哈哈——和我鬥?!”
項雋舟解不開身上的綁帶,但是他的腿勉強蹬了出去,一步一步挪到了一個暗門外,“啪”地又摁下了一個開關。
臭傻逼們,這裡可是他一手打造的囚籠!
他怎麼可能被困在這裡?
暗門一開,項雋舟直接滑了出去,帶著滿身汙穢的液體,狼狽卻癲狂地露出笑容:
“哈哈哈——阿粲!謝謝你告訴我,你的大腦已經沒有用了——”
“舅舅真的很羨慕你,所以舅舅會好好維持你身後的名聲的!——”
就算祁粲都知道了,那又怎樣?現在整個祁氏集團、整個A市都知道,祁粲已經病入膏肓,不僅中了不可逆的神經毒素,精神狀況也完全崩盤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被所有人崇拜、被無條件信任的天之驕子了,他還出去做什麼?
祁粲猛地一咬牙,一手握緊時聽,一邊用膝蓋磕碎的力度,重重地跪下,再次砸到了那個開關上。
無聲無形的強烈電磁終於停止,然而項雋舟已經獰笑著、啪地關上了暗門!
隨後,整個暗室、乃至腳下的大地,開始了震顫。
他會好好的、接替他身後的名聲,接手整個項家,遲早能找到項凝藏起來的財產。
他從來就沒想讓祁粲活著離開。
等祁瑞繼承了祁家的股份,他繁殖出的這個愚蠢後代,從他手裡拿過來豈不是輕而易舉。
他要的、從來都是——全部!
哈哈哈——項家、祁家,他都要!
“時聽?時聽!”
祁粲咽下喉嚨間的猩甜血氣,猛地抱住時聽,“聽得見我說話嗎?時聽!”
時聽的眼神終於緩慢對焦。
她看著麵前神色緊繃的這張臉,恍惚間想起來……
原來她看到的原本的劇情裡,祁粲也這
樣眼底猩紅地看著她,問她——
“是不是你?”
“說話,時聽——”
他想問的並不是,是不是你下的毒。
而是、當年救我的、是不是你?
是我。
是我。
可是她說不出口呀。
她在原本的劇情裡就隻來得及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就到此下線。
而現在,整個地道暗室都在震動,她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大結局,就算已經達到了很多個整數,但她還是……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自己的喉嚨,她還是說不出正常的話啊。
“我知道是你,我早就確定了。”祁粲緊緊握著她的手。
是他再次把她拉進了泥潭。
她本不該失聲這麼多年,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命運以一種非常巧合的方式把所有人牽連在了那一天,而他從那天起就應該對她負責。
晚了好幾年。
還痛恨她的心聲好多日夜。
才發現原來從她的第一句開始,他才真正得到解碼。
…她才是他的KPI。
“我們走,先離開這裡。”祁粲鎮定地壓下視線,緊緊拉住她的手,在震動的地底尋找出口,小心躲避著頭頂隨時落下的碎石塊。
他們都知道,情況不樂觀。但是祁粲不可能帶著時聽等死。
他還有很多事,沒有來得及做。
有關她的。
到這一刻他們才真的認識彼此,怎麼能斷送在這裡?
時聽看到的未來裡,他們的結局並不好。
他猜他們注定有這一關。
但是祁粲閉了閉眼,腦海中忽然電光石火——劃過一個念頭。
愈發清晰。
——「斷電了——!」
聽猛地抬頭。
那間暗室的燈已經全部滅掉,這說明項雋舟已經從這裡跑了出去。
——這意味著,所有電控的入口、全都封死了!
他蟄伏多年,精心設計這一場死局,沒想讓他們再出去。
…
“山要塌了!”
“啊啊啊啊——你們看、那座火山在冒煙!?”
“項先生?!”
“項先生出來了!”
“你沒事吧?你找到他們了嗎?”
項雋舟滿身狼藉,頭臉上都是血,一出來就哭了,“我……他們……我四處地喊、四處地找,可根本沒有聲音……”
“找不到啊,我為什麼就找不到呢?”
“是我喊得不夠大聲,他們聽不見……還是他們已經、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了?”
不可能,沈助理緊緊握住拳頭,所有安保人員已經傾巢出動,就連山上排.雷的人員也全部發動出去,全力尋找祁大少和太太。
隻是徒步而已,他們就算被石塊砸傷,也不可能一點蹤跡都沒有。
除非他們根本不在地麵上!
“先去把Aron和左明月找到——”
“總助、找到他們了,但是那片火山坑,已經塌了!”
沈助理的心重重一跳。
項雋舟脫力地哭著坐在地上,仿佛已經悲痛到無法在意自己一向優雅的形象。
旁人不是沒有聞見他身上難聞的味道,但是此時此刻,誰都不會在意那些細節,他們隻覺得項先生已經為了祁大少拚儘了全力!
祁大少已經隕落了,但他這麼好的人,不能再出事了!
——“雋舟!”
一道蒼老悲涼的聲音傳來,祁老爺子在這樣危險不定的時刻,竟然也坐著直升飛機來趕來了。
他的目光已經在現場巡視了一圈,越看越心涼。
“阿粲、阿粲、聽聽他們……”
項雋舟含著淚跪倒在地。
“老爺子,您罰我吧!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我四處都找不到啊!”
他們發不出聲音。
他們被關在地底了啊!哈哈——
…
“轟隆!——”
四周越來越熱,不可能是突然巧合地火山噴發,更像是人為的“炸裂”。祁粲已經提前讓人在整片的確排查地.雷和炸.藥,但是對方多年的暗藏,恐怕根本取之不儘。
項雋舟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當年才會選擇這樣一個天選的位置、有地質特殊性做解釋,又能一埋了前塵。
他們在黑暗中已經失去方向。
——“快找!快找!一定就在那片地底!”
——“項先生剛才去了哪裡,能指給我們看看嗎?”
——“老爺子,這裡已經不能待了,你們先走吧!我留在這裡就行了——”
“轟!”
地底。
前邊的甬道直接塌了。
祁粲帶著時聽往旁邊一躲,正好躲在一個夾角,他整個人撐在時聽上方。
在這樣的混亂崩塌之中,時聽被他安全地放在了一個身體支撐的空間裡。
她蹲在那裡,看不清頭頂,隻覺得碎石和他的呼吸聲一起落下來。
他們都知道,救援最大的難度就是尋找傷員。
聲音發不出去,救援無法定位,一切就無濟於事。
但時聽伸手,蹲在那裡,抱住了他的腿。
她刷。
她快刷到下一個整數點。
萬一地動忽然就停了呢?萬一他們的炸.藥都熄火了呢?
“滴答。”
“滴答。”
時聽的臉上流下一滴液體。
——「祁粲,你……」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
祁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聲音很低,卻帶著一絲笑意。
“我能為你與世界為敵。”
時聽都他媽驚了。
——「這種時候還說這種癲話
???」
“我是認真的,”祁粲喘了口氣,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你總能救我一次。”
他都想明白了。
時聽終於覺得不對勁,她抱著他腿的手往上一摸,手忽然抖了起來。
他們所處的這個夾角空間已經承住了最大的外力,可仍然有一塊巨大的山岩已經砸了下來——橫在祁粲背上,被他用身軀頂住,沒再繼續向她砸來。
她安安穩穩地被護在他的□□凡軀之下。
而他的血滴答滴答地淌了下來。
時聽的手和嘴唇全都顫抖起來,——「祁粲、祁粲!我怎麼救,我這次……」
我連當年都不如!
當年她還能拖著他走在山間,能大聲告訴他,彆停,一定可以跑出去的。
而她現在卻還是連正常的聲音都發不出。
頭頂轟隆隆的有救援隊到場,但是離他們很遠,根本找不到這裡。
“不,你說話。”祁粲含笑的聲音越來越低,隻剩進氣了。
——「我怎麼說話!」
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張開嘴,也隻有像電極一樣莫名奇妙的聲音。
要麼延遲,要麼倍速。
時聽都快哭出來了,她怎麼救他?
她是一個連話都說不了的啞巴。
被命運戲弄的弱者,被劇情裹挾的棋子。
時聽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是個啞巴。
“不。”祁粲的目光帶著某種平靜的笑意,緩緩進了口氣,低喘著笑,“你不知道你有多厲害。”
你不知道你自己能做什麼。
時聽仰著腦袋抬起細瘦的胳膊,想要為他撐住一點力量。
可是一個冰涼的吻落了下來。
帶著砂礫,乾燥,和一點血味。
貼著她的唇。
祁粲在電光石火之間已經想明白了所有——命運用同一場厄運把他們連接在一起,然後給了因為他而失聲的少女一個被聽見的機會,來改變厄運。
隻有他能完成她的任務,用他的軀體,為她送到下一個節點。
唇齒相貼,心聲數正在暴漲。
祁粲已經想到了最後破這一局的辦法。
很高興,救贖法仍然在她身上。
“不是的,時聽…”祁粲的聲音已經非常低了,“你可以說話。”
他見識過所有聲效,見識過她在他的世界裡肆意發聲。
冥冥中的力量除了讓她開口複刻了電流、電極快慢的聲音,在下一個節點,還應該有一種……還有一種他們之間最重要的連接。
當他們相距越遠時——
聲音會如佛祖降臨,震耳欲聾。
響徹他的世界。
可他們現在緊緊相依,怎樣才能相距?
祁粲雙臂撐在她頭頂,在極強的重壓和大片傷口之下,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流逝。
他的血,
很快就流了滿地。
他的生命,正在迅速離她遠去。
他的意識也隨著失血迅速模糊。
他聽見的聲音越來越遠,像隔著水一樣……意識正在閉合,倏而遠去。
這個距離,遠到沒有刻度能夠丈量。
時聽已經急瘋了,她怎麼捂也捂不住他的血,根本捂不住,就像他的體溫一樣正在迅速流失。
他徹底閉上眼,帶著砂礫、塵土、血液的嘴唇,脫力地劃到了她的側臉。
啪,[70000000/100000000]
時聽的眼淚嘩地掉下來,達到下一個整數節點又怎樣呢?
岩石又嘩地往下壓了一層,人力根本難以抵抗。
他們現在這個情況還是根本走不出去——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她張開嘴隻有咿呀響聲,恨劇情到頭來還是要重蹈覆轍……
可她還是聽見了那句話,模糊到像是遺言。
“時聽。”
“你說話。…”
這是我的世界欠你的。
時聽滿臉模糊的眼淚,張了張嘴。
…
“找到了嗎?!”
“無法定位位置!”
源源不斷趕來了四家拉動的救援資源,可是挖掘工作施展得非常艱難。
“火山坑下已經塌了,地底似乎有一片複雜空間!”
“你們看、那火山冒出更多煙了——要噴發了?!”
祁氏集團所有安保體係都是祁大少一人親自提拔上來,從當年那場事故到現在,每個都是心腹,忠心耿耿。
他們趴在一片坍塌的火山坑下,直接全身貼在地上,隻求能聽見一點呼救的聲音。
“祁大少!”
“祁大少——”
“太太!——”
項雋舟心中知道大局已定,但是滿臉痛苦神色,扶著已經快要昏厥的祁老爺子,“您先走,這裡有我!”
“就算是……就算是他們的……”項雋舟心底狂笑到渾身都在顫抖,很精彩地表演著仿佛不忍心說出那兩個字,最後狠狠一咬牙,“我也一定要見到他們,帶他們回去。”
終究是他贏了。
他人生的幾十年都在為了未來鋪路,祁粲那樣生來優越的人,根本不懂他的苦。以後也不需要懂了。
“項先生,彆自責,你也已經儘力了!”
“祁老爺子快走吧,這火山真的有可能噴發了……”
整個世界都是如此混亂。
坍塌。
噴發。
人心虛幻。
就在這樣的時刻。
“草————!”
“草——ao——o——!”
整個山頭忽然寂靜了一秒,隻有野鳥驚飛了一片。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那是什麼聲音??
帶著巨大的混響,像佛祖一樣,降臨在整個世界。
此刻,地底。
時聽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捂住了嘴,然後忽然意識到,她曾經怎樣在祁粲的世界裡震耳欲聾。
“!!!!”
外邊的人同樣震驚,大多人數人根本沒聽見過這道聲音,隻是震驚於什麼樣的音箱和喇叭能發出這麼巨大的聲音。
項雋舟卻忽然眼皮一跳,踉蹌著起身,恢複了溫和但堅韌的外表:“諸位,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這裡危險,你們就先——”
下一秒。
巨大的回聲強勢降臨席卷所有人的感官。
——“項雋舟——殺人犯——!”
——“項雋舟——害祁粲——!”
項雋舟的臉猛地一抽。
祁氏的保鏢瞬間騰起,哪怕還沒清楚狀況,但事關祁大少,他們已經訓練有素、銅牆鐵壁地把項雋舟整個圍了起來。
“什麼……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什麼?項先生?!”
項雋舟被打凹的臉皮越來越痙攣。
——“祁粲——快要——不行了——”
——“在——這裡!——快來!——”
沈助理直接一抹眼,終於哭了。
“那是太太的聲音!”
“快!救援快去!就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