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問題了?”封鳶詫異地問。
“原本駐守在遺址附近的伯爾尼人都不見了,”南音的語氣之中滿是疑惑,“而且,遺址洞穴的入口,也已經被填平了。”
“什麼時候的事?”
“準確時間不太清楚,”南音道,“這幾天因為風沙,我們巡視觀察的頻率降低,隔一到兩天才會過去一次,上次過去是在前天中午,那時候洞穴外還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今天下午再過去的時候,那邊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也就是說,”封鳶略一斟酌,道,“伯爾尼人在這兩天裡撤走,並將原本的地下洞穴掩埋。”
“對,不過不知道還有沒有彆的什麼變化,我當時沒來得及仔細看,風沙就要來了,我們得趕在風沙起之前回到觀測站,不然被困在路上就麻煩了。”
“等風沙停了再過去一趟。”封鳶道。
“這個沒問題,”南音點頭,“我就是先來告訴你一聲,看看你和言不栩接下來怎麼安排——言不栩還沒回來,他們不會被風沙困在路上了吧?”
封鳶攤了攤手,無奈道:“看來是的,我還以為風沙要到夜裡才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荒漠的風沙季節就是這樣,”南音“嘖”了聲,“我最近這段時間也算是領會到了。”
她對封鳶一招手:“走吧,去吃晚飯。”
封鳶點頭答應,和她一起往餐廳走去。觀測站雖然麵積不大但卻五臟俱全,活動區和餐廳都在五樓,隻是設施老舊,並未安裝電梯,南音帶著封鳶上到了頂層,見他一路上都眉頭微凝,而兩人端著餐盤坐到餐桌前時,封鳶依舊心不在焉地盯著窗外迷蒙漫天的風沙,南音開口道:“你在想什麼,擔心言不栩他們?”
“沒有,”封鳶搖頭,“這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和阿伊格都對荒漠的天氣很熟悉,一旦察覺風沙將近,應該會在加油站滯留,等待風沙過去之後再動身返回……我在想你剛才說的事情。”
“地下遺址?”南音不自覺放下了筷子,“你有什麼猜測。”
“我在想,他們之前或許在尋找某件東西,”封鳶沉吟道,“而現在,他們已經找到了。”
前幾天他從赫裡的轉述中得知,言不栩上次來荒漠時發現巨人族群似乎在運輸某些體積龐大、質量沉重的東西,他猜測是地下洞穴中挖掘上來的石板,而在封鳶和調查員們發現那個地下洞窟時,他們已經挖掘到了洞穴深處,或許接近於遺址的中心地帶,而在這之前他們從中找到了什麼東西,後來者不得而知。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止是伯爾尼人和越境者的鬥爭,雙方所謂的礦脈利益爭奪不過是表麵的幌子,實際上大有可能是荒漠巨人和伯爾尼人達成了某種交易,巨人幫助伯爾尼人放出信礦脈的消息,挑起伯爾尼人與越境者之間的矛盾衝突,而伯爾尼人有巨人暗中給予的幫助,要打敗越境者這盤散沙就容易多了。
與此同時,伯爾尼人肯定也許諾了巨人某些利益或者幫助,
具體的細節無法斷定,但是封鳶想,大概率與那個地下洞窟有關,甚至與巨人這次的族群大遷徙也可能有關。
洞穴深處的石板上記載著古老放逐者的文字……那麼巨人所在尋找的,是不是也是類似的東西?
可如果假設巨人們在尋找銘刻有蘭訶文的石板,這似乎又不符合一般邏輯。其一,蘭訶文放逐者所締造的文字,而放逐者是時間的信徒,可是巨人族群大部分都是機械女神的信徒,他們尋找蘭訶文做什麼?其二,哪怕是在城市,知道蘭訶文和那段曆史的人也少之又少,荒漠巨人又是從哪裡得知其存在的?其三,地下洞穴中的石板上所銘刻的蘭訶文極其危險,連封鳶都不可避免的進入幻境,挖掘洞穴的巨人又如何能避免。
難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是,他們並未找到想要的東西,而是察覺危險,中途放棄了?
封鳶腦海中思緒紛陳,一時間也無法得出什麼確定性的結論,於是便挑其中主要幾句告知南音,南音聽後若有所思道:“有道理,有道理啊。”
但同樣因為信息缺失,而且她知道還不如封鳶多,也就沒辦法給他提供什麼更進一步的幫助。
“難怪局長會讓你和言不栩來,”南音笑道,“我覺得你的判斷和分析能力比大部分專業調查員都還要優秀,聰明人啊,再加上言不栩的實力,你們倆幾乎就等同立於不敗之地了。”
封鳶莞爾道:“你這不就是在側麵說言不栩不聰明嗎。”
“我可沒這麼說,”南音知道他隻是開玩笑,也並未當真,煞有介事地道,“你不會對他告狀吧?”
她說著,驀然眼睛一眯:“你和言不栩可比和我好多了。”
封鳶:“……你是幼兒L園小朋友嗎?還分和誰好不好。”
南音暢快地笑了起來,隨口道:“言不栩應該挺聰明的,我在學院進修的時候,聽說他隻用了一年就學完了彆人四年的課程,剩下的時間全在逃課,差點畢不了業。”
封鳶一想,這還真是言不栩能乾出來的事兒L,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甚至都能腦補到,學院教授對他恨鐵不成鋼,破口大罵他還要不要畢業證,而言不栩大概隻會回答“不要”或者“隨便”。
不過他不知道從前的言不栩和現在的性格是否會有什麼變化,就在這時,他聽見南音接著道:“我有時候覺得我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我成為覺醒者也就八年,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不是從一開始就是覺醒者?”封鳶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開來。
“嗯,我高中的時候才開始靈感覺醒,差點耽誤高考,”南音玩笑道,“我都懷疑是不是因為高三壓力太大,我出現了什麼幻覺,最後硬是堅持到考試完,雖然沒有超常發揮吧,但也沒有發揮失常。”
封鳶笑著搖頭:“你還真是……”
原來每個世界的高考生都這麼拚命啊。
“難怪你剛才說的是去學院進修,”深封鳶了然地道,“你讀得是普通人的大學啊?”
“
是啊,我是中心城科技大學畢業的,廢了那麼大勁兒L考上,結果誰知道最後乾的工作和我本專業毫不相乾。”南音似乎對此很是惋惜,“嗐”了一聲。
“你學什麼專業?”封鳶好奇。
南音沉默了一下,道:“生物工程。”
“我這個專業,要麼一條路走到黑讀研究生、博士,然後進研究所,要麼就隻能從事沾點邊的其他行業,我當初剛畢業的時候,神秘事務局就找到我,說不用我繼續考學曆就可以進他們研究院,我看他們的證件什麼的都很正規還以為自己走狗屎運,”南音翻了個白眼,“結果去了才發現,工作內容是他大爺的研究那些奇形怪狀的入侵生物!”
封鳶緩緩“嘖”了一聲:“理論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專業對口。”
“那你當時怎麼沒離職?”他問。
南音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笑容:“當時實驗室的李博士給我開的工資是普通工作的五倍,你知道這對於一個剛畢業的窮大學生來說是怎樣的誘惑嗎?”
“我知道……”封鳶默默道。
彆說剛畢業的窮大學生,沒見過世麵的邪神也會很心動。
“而且我當時的覺醒等級已經不低了,我怕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就從家裡搬出來了,再後來我就從實驗室轉到了機動司,成了外勤調查員。”
封鳶並不清楚南音是否具備“天賦”類的特殊能力,但聽她剛才所說的,大概率是有的,而且應該還是某種涉及危險的能力……
“就因為這個,實驗室需要收容什麼危險入侵生物的時候還會把我借過去,嘖嘖嘖。”
實驗室全稱叫做“入侵物及其他生命體研究部”,凡是能被規劃入“生物”範疇的神秘相關都會被送到這裡,而“物品”類則會被送往收藏室。神秘事務局內部的架構雖然種類繁多,但其實有些部門之間的界限並不非常清晰,比如調查總部之下的汙染測量司、未知調查司、機動司、安全與保護司,在發生入侵事件之後,往往都是兩個或者好幾個平行部門共同處理,尤其是機動司,前身是調查總部下設的高級特彆行動組,所以周林溪、溫衡、南音等等這些高等級的覺醒者才會都同屬於這個部門。
也因此,機動司的工作最忙碌、最危險,要接觸和處理的入侵事件可謂五花八門,這也是南音留在荒漠觀測站的原因之一。
晚飯結束,封鳶將盤子送還到收殘台,有一說一,荒漠觀測站的餐廳夥食都比神秘事務局總部的好吃,也不知道神秘事務局總部食堂是不是中了什麼詛咒。
兩人剛走出五樓,封鳶忽然靈感有所觸動,他瞬間了然,伽羅醒了。
他告彆了南音,轉身往三樓的醫療室走去。
比起上次,這次醒來之後的伽羅情緒平複了許多,封鳶去的時候他正在和柳醫生交談著什麼,安靜靠在病床上,似乎也沒有再試圖逃走。
病房門半掩著,封鳶尚未走近,柳醫生便已然回過頭來,笑道:“我正要過一會去找你們……”
她的目
光越過封鳶看向他背後,未在他身後看到其他人時略有些詫異道:“伽羅的哥哥,沒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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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醫生恍然地“哦”了一聲,對伽羅道:“我就說你哥哥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的,他很擔心你。”
伽羅低低“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封鳶的目光在病房裡掃過,沒見之前來時見過的護士,病房外的診療室似乎也是空的,現在又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封鳶猜測護士和其他工作人員大概都去餐廳吃飯了,他想了想,對柳醫生道:“柳醫生,您吃過飯了嗎?如果沒有的話就先去吃飯吧,我留在這裡。”
柳醫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靠在病床上不發一語的伽羅,微微一點頭,道:“好,我很快回來。”
她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伽羅的後背,伽羅似乎驚了一下,下意識要將放在被子上的手撤走,隻是動作到一半又強行停住,整個人如同蠟像一般僵硬在那裡。
“沒事。”柳醫生寬慰了她一句,又問道,“你有胃口吃東西嗎?想吃什麼,可以現在告訴我,我回來的時候幫你打包一點。”
伽羅搖了搖頭,柳醫生隻好歎了一聲,不再說什麼,對封鳶頷首示意之後便離開了。
封鳶坐在了柳醫生剛才坐的椅子上,他感知到這間病房裡充斥著濃鬱而複雜的靈性波動,想必彆說是伽羅,恐怕一個健康的三級覺醒者在這裡也逃不出去。
他留下來是想問伽羅一些事情,但他不確定伽羅會不會說,雖然他可以直接攝取伽羅的記憶,或者直接操控她的精神意識,而且他能保證這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但這麼做實在是太邪神做派了,雖然他經常以此調侃自己,但實際上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壞蛋。
就在他思考要如何以話療的方式對伽羅進行引導,以達到自己的目地時,伽羅卻率先開了口:“哥哥,你是和阿木哥哥一起的那個人嗎?”
她似乎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的朋友。”
封鳶“嗯”了一聲,給出肯定的答案。
伽羅蒼白細長的手指抓著被單,潔白的被單被她抓得皺皺巴巴,暖黃的燈火落在其上,猶如破碎的蛋殼。
“阿伊格他……我哥哥,”伽羅抬起頭,空洞的眸子望向封鳶所在的位置,聲線沙啞地道,“他真的隻是去停車場挪車嗎?”
“我沒有欺騙你的理由。”封鳶平和地道,“你知道,我是和言不栩一起來找阿伊格的,如果他們真的離開了這裡,我肯定也會和他們一起離開,而不是留在這和你說話。”
這個理由足夠充分,伽羅沉默片刻,顯然被他說服了。
“外麵,起風沙了嗎?”半晌,伽羅忽然開口。
“對,現在才不到六點,但是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和夜晚沒有什麼區彆。”封鳶用閒聊的口吻說道,“我記得前幾天,天似乎不會黑這麼早。”
()“因為現在已經要進入冬月了,”伽羅認真地道,“天會黑的越來越早,冬天的時候,荒漠的白天隻有幾個小時。”
距離燈塔越遠,所能接收到的光明就越微渺,尤其是冬天的時候,燈塔照射時間本來就短,遠離燈塔的荒漠便更顯得無比冷寂淒清。
“哥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伽羅說道,她空洞漆黑的眼瞳猶如一麵深不見底的鏡子,倒映出病房頂燈朦朧的暗影和封鳶縮小的、模糊的身形,她眨眼睛的動作很慢,於是頂燈和封鳶的剪影都仿佛單薄的紙片一般,在她眼睛裡緩慢的折疊。
封鳶微微抬起頭:“什麼問題。”
“你們來這裡,”伽羅有些猶豫地道,“要做什麼?”
“調查一件事情。”封鳶說道。
伽羅似乎是想繼續問下去,封鳶卻接著道:“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我就是想知道阿伊格會和你們去什麼地方,”伽羅低聲道,“去做什麼事,我想和他一起去。”
聽到她的回答,封鳶挑了一下眉。
如果說之前在阿伊格身陷毒蠍幫的時候,伽羅焦急、擔心,不惜舍身冒險也要去救他合情合理,可是現在阿伊格已經脫險,而且他們接下來的行程中,阿伊格將會與兩位覺醒者同行,就算封鳶是個剛認識的陌生人,但言不栩的實力水平她應該很清楚,有言不栩在,阿伊格遇到危險的概率微乎其微,那是伽羅為什麼還要執意跟在阿伊格身邊呢?
“有我們在,不會讓阿伊格遇到什麼危險的。”封鳶斟酌道,“你應該知道,我和你一樣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可是——”伽羅的聲音瞬間抬高,卻又像被風忽然吹滅的蠟燭一般,驟然低了下去,直到寂靜無聲。
“而且你的身體狀況很差。”
封鳶幾乎可以透過她的軀體看到她的精神,猶如一片單薄的、四分五裂的剪紙,岌岌可危,他用溫和而又冷酷的聲音說道:“你跟著他,確定不是給他添麻煩?”
伽羅的神情失去了光彩一般黯淡下去,蒼白的嘴唇嚅囁幾下,道:“我想和他待在一起。”
她的聲音裡不自覺的帶了哭腔。
雖然這個姑娘已將快和封鳶一樣高了,但是阿伊格告訴他,伽羅才還沒有過十六歲,按照封鳶的固有記憶來說,這孩子頂多也就是初中剛畢業。
她為什麼如此執著的要跟在阿伊格身邊?
“我們不會去多久的,”封鳶在心裡大概算了一下言不栩提過去信山的路程,“最多三、四天就能回來,阿伊格也答應不會送你回你們部族營地,你就留在這裡,我們忙完,他會第一時間趕回來見你的。”
“三天……四天……”伽羅口中喃喃著,她眼睛裡的光點往後褪去,如同她蒼白的神情一般黯淡,她一直重呢喃了數遍這兩個相同的詞彙,才苦笑道,“我沒有彆的辦法,對嗎?阿木哥哥比我的老師還要厲害,就算我的靈性沒有受損,我也沒法解除他留下的禁製。”
看來
她對自身的狀況很了解啊,封鳶在心裡嘀咕道,而且她對神秘學應該也有過係統的學習。
既然這樣的話,那她會不會早就知道自己的天賦能力所帶來的後果?然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封鳶微微“嘖”了一聲,忽然道:“伽羅,柳醫生說,你的精神體受損是長期累積所造成的結果,你知道這件事嗎?”
伽羅依舊低著頭,沒有回答,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