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或者一個普通的靈感覺醒者,在做了這樣奇詭的夢之後恐怕都要陷入恐慌,但顯然,言不栩不是個普通人。對於他這種目空一切,對無限遊戲主神都敢開嘲諷拳打腳踢的大佬來說,這個夢雖然不足以讓他恐懼,但夢中所呈現的種種意象也足以引起他的重視,重視的同時,更多的卻是讓他困惑不已。
是真的疑惑……
速來——來哪?去乾什麼?你誰?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在神秘學的定義裡,夢境從來都不是空穴來風,更何況這樣詭異突來的夢……意識海出現出現“夢境之災”的入侵時他曾冒著風險去往屏障之外,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古老生物所遺留下來的巨大肢體。
直視神話生物是一種非常作死的行為,哪怕是言不栩,也隻能在那截觸腕虛化之後遙遠一暼。
虛化意味著已經脫離了存在意義,進入了一種“非生非死”、“非虛非實”的狀態,對於有靈感的生物來說,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狀態。而能造成這種狀態的原因雖然不少,但無一不是涉及高層次力量的侵擾。
偶然出現在意識海的短暫入侵……神話生物拋棄的部分肢體……儘管那一截觸腕已經虛化,但言不栩還是短暫窺見了觸腕上成千上萬的眼睛——據說“夢境之災”的每一隻眼睛,都是祂觀察注視塵世的通道。
而在剛才的夢中,言不栩確信自己再一次窺見了這種來自虛空的注視。
在半夢半醒中,他看到無邊無際的夜色,厚重的雲層翻滾如墨,吞噬了燈塔的微光,那種注視仿佛就藏匿於雲團背後,一刹,雲團化作虛空混沌,翻天倒地般的轟鳴巨響過後,自雲層深處降下了蒼白的夜雨,雨幕之中陰影流動,一股洪流席卷而來,他如孤舟,被這股洪流裹挾著前進,在煙塵彌漫的洪流之中,他仿佛置身於某個城市的上空……
燈火迷蒙,樓宇匍匐,隨後他震驚發現,這城市竟然有幾分眼熟?!
瞬息過後洪流消散,他站在了一處空曠所在,夢境的場景如此清晰,清晰到他能看清楚這是一座廢舊廠房,廠房之外,遠方風聲陣陣。
所以那句“速來”的意思是……讓他去夢裡的廠房?
言不栩露出幾分深思的神情。
如果說夢境的前麵的意象有可能誕生於他的靈感,誕生於他自己的潛意識,那最後這句“速來”卻顯然不是了,它更像是一種召喚。
世界從來都不是安全的。
現實緯度如此脆弱地被包裹在屏障之內,而屏障之外,是覬覦盤桓的未知注視與黑暗力量。可是屏障並不絕對可靠,第二白晝的涉密學者在已知空間的屏障邊界放置了無數“監測之眼”,就是為了記錄預警入侵信號,而即便如此,人的夢境深處,依舊有陰影徘徊不去。
這些滲透了屏障、很有可能是來自暗麵的陰影,滲透了他的夢境,對他發出意義不明的召喚……
言不栩再一次回憶起夢境之中的場景,他之所以
覺得自空中眺望的城市熟悉,是因為他辨認出來這正是他近幾天停留的平水大區,他毫不懷疑,夢中出現的破舊廠房現實中也存在,隻要他按照夢境的指引去尋找,就一定能抵達。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吐槽,就算你是什麼未知空間邪神,要想蠱惑人類,好歹進行一下自我介紹啊?要追隨你有沒有沒有好處之類的,一點行情都不了解上來就搞這麼沒頭沒尾一句,誰願意相信你?
不過……你彆說,你還真彆說,這位未知存在是幸運的。
祂找上言不栩,算是找對人了。
言不栩小時候因為靈感實在太高,常年經受夢境與外界各種信息感知的折磨,雖然隨著他的成長,這種情況就越來越少發生,但在他迄今為止的二十幾年人生中,像這樣與未知存在打交道次數不能說數不勝數但至少也是熟門熟路,在長久的、連續的遭遇戰中,言不栩擁有相當豐富的經驗來對付這些來自暗麵的陰影。
這麼想著,他起身換了衣服,決定即刻就去夢裡的廢棄工廠看看。
要是真有什麼他解決不了的還有神秘事務局……但一般來說他都能解決,因為不過也就是順手的事情,入侵夢境來傳遞信息,拐彎抹角引導他前去特定地點,怎麼看這個陰影也不是厲害角色,隻是半夜打擾人睡覺實在可惡,他心想彆讓我逮到你,不然高低給你打一頓,不打到你陰影麵積擴大我就不叫言不栩。
二十分鐘後,他在西城區的邊緣地帶找到了這座廠房。
夜半時分,冷風簌簌之際,樹影與蒿草寂靜徘徊,寒霜一般的霧氣輕微彌漫,為這靜謐的夜平添一分淒清。
光是從外表上來看,這地方倒是具備了發生詭異事件的氣質,破舊、沉寂、荒無人煙。言不栩邁步走了進去,廠房的大門開著,滿是灰塵砂礫的地麵上布滿了雜亂腳印,顯然不久之前有人來過……但是他的靈感並未預警。
也就是說,要麼這地方是安全的;要麼,潛藏的是更高層次的存在,他的靈感無法預警。
又在廢棄廠房裡轉了一圈,言不栩的神情逐漸古怪起來。
確實什麼都沒有。
……難道有什麼未知存在半夜侵入他的夢境,逗他好玩嗎?
這多少有些抽象了。
他想了想,自掌心凝結出一團【火種】,橙色明亮的火焰照亮了這片陰冷黑暗的空間,言不栩托起火種,火焰翩然飛舞,然後如火雨流星般傾瀉而下,滿是煙塵砂礫的地麵上猶如熔漿流淌,緩緩交錯成明滅的網。
言不栩站在火網之中,以他為中心的火焰如溪流,如廣闊的風般流淌出去,熾烈燃燒著,最終彙聚在兩個最為明亮的點。
一個在廠房的牆角,另一個……似乎是地下室的入口。
他一揮手火焰消失,邁步向牆角走去。
那裡堆著落滿灰塵的垃圾。
有沾滿乾涸泥水的玻璃碎片,有撕扯成塑料碎片的包裝袋,還有……一個倒扣的木箱。
他抬起手掌,木箱漂浮到他
的麵前,但這木箱似乎並無特殊之處,而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牆角,捕捉到一團與肮臟垃圾格格不入的白色事物。
縛靈綁帶?
顧名思義,這種繩索具有輕微的靈感力量,能夠將被縛者的“靈”禁錮在一個狹窄的範圍內,這東西對覺醒者幾乎沒什麼用處,可是對普通人卻是個大殺器,被禁錮靈感的普通人輕則陷入昏迷,重則甚至有可能意識墮落出意識層,成為意識海各種意識造物的食物。
這裡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縛靈綁帶隻能是用來禁錮普通人,而這團綁帶已經破了,蜷縮在木箱之下……木箱,言不栩比劃了一個那個木箱的大小,覺得這箱子最大隻能裝進去一個孩童。
他快步走到地下室入口跟前,進入地下室時在樓梯上也發現了綁帶的碎片,而在地下室角落的灰塵之下,還有一片報死鳥的羽毛。
白夜信徒?
言不栩微微皺眉,他將地下室再次仔細檢查了一遍,可是除了報死鳥的羽毛和綁帶碎片之外卻再沒有找到其他線索,而廠房同樣如此,除了空箱子和滿地雜亂的腳印之外,再無一物。
這裡明顯曾經有白夜信徒活動過,而用縛靈綁帶綁起來裝在箱子裡的小孩,除了做祭品之外言不栩想不到其他用處,也就是說,這處廠房很有可能曾經是白夜信徒的一處據點。
可是現在已經人去樓空……夢境中指引他的那位讓他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祂和蒼白之夜有仇,隨機挑選一個人類幫祂搗毀死對頭據點啊?
如果封鳶在這,他肯定還能再加一句V你50。
但魔王殿下才不會大半夜的離開自己溫暖的巢穴,祂隻會派個小弟過來看看情況,CPU躲在空間裂隙裡等了半天才等到言不栩出現,又等著他搜查完廠房,發現殘留的線索之後,CPU終於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準備回去跟老板複命。
而就在它要離開空間裂隙時,言不栩忽然抬起頭望了過來。
虛空中沒有方向可言,但是CPU卻莫名覺得這個人類很有可能感知到了自己!
媽耶……
不愧是老板挑中的跑腿的,作為一個長久生存在現實維度人類他實在太敏銳了,當然CPU並不怕他,真要打起來難道自己堂堂虛空之王——不是,魔王大人坐下第一織夢師,還能害怕一個人類嗎?
隻是老板吩咐它來辦這件事,就是因為不想暴露身份,如果自己真的和這個人類真打起來,鬨得動靜太大驚動了其他方麵,老板交代的任務就辦砸了。
於是CPU連忙躲回了裂隙之中,等到言不栩收回警惕的目光之後,它才悄然退走。
……
言不栩垂下眼睛,地麵上未熄的星火一閃即逝,猶如成群飛散的螢蟲。
就在剛才,他覺得自己好像又被感知到了屬於“夢境之災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注視,但這種感知卻又不明顯,就像是幻夢過後所留下的錯覺。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吧,如果“夢境之災”降臨了現實維度……
他聳肩一笑,要是現實緯度真的出現了神話生物,燈塔那幫老家夥不得瘋了,進棺材的都得揭棺而起。
他隨之將這件事拋諸腦後,從口袋裡摸出剛才在地下室撿起來的報死鳥羽毛,對著它吹了一口氣。
羽毛飄忽而起,在空中悠然打了幾個轉兒,如被牽引般向著遠方飄去。
言不栩跟在羽毛後麵,雙插在褲子兜裡閒閒前行,走走停停,半個小時後他站在了警察局門口。
“……”
報死鳥羽毛可以做標記用,相反也可以利用羽毛上的標記去尋找標記者,這需要靈感極端敏銳,但對於言不栩來說不是問題。
隻是事情的發展讓他陷入了沉思。
已知報死鳥是白夜信徒的信物和標誌,那麼羽毛標記肯定是半夜信徒做的,那麼循著羽毛上的標記找到肯定也是白夜信徒,可是……警察局?
難道警察局裡混入了異教徒?
言不栩微微皺著眉走進了西城區警察局,湊巧值班的警察正是上次他碰瓷封鳶那天晚上出警的警察,那警察見到他有點驚訝:“言先生?我們本來正準備明天早上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