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封鳶以為自己喝高了,產生了幻覺。
但隨即這種想法如幻沫般破碎,他的身體隻是一個軀殼,彆說酒精,隻要他自己心理上能過關,連酒杯一起喝下去都不是問題。
“你怎麼不說話?”小詩臉上的兩張嘴一起問道。
“我……”封鳶喉嚨微動,“你,有感覺自己不舒服嗎?”
“沒有啊。”小詩說道,兩張嘴爭先恐後地露出笑容,這讓她的臉頰無比怪異,仿佛拚湊在一起的模型,“我們走吧,去吃燒烤。”
封鳶往後退了一步,就在他準備喊顧蘇白的時候,一低頭忽然發現,顧蘇白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不見了!
而周圍的環境也開始發生變化,原本熱鬨嘈雜的酒吧猶如忽然故障的機器,發出一種刺耳尖銳的長鳴,牆壁吧台桌椅板凳全都變成了平麵畫布上混雜的顏料,青黑橙紅藍汙濁作一色混沌,旋轉出令人眩暈的漩渦。
兩張嘴的小詩融入了那堆“顏料”之中。
“這裡不是現實維度了。”係統探出頭來,順著封鳶的衣服襟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什麼地方?”封鳶環視著混亂的酒吧,“其他人呢?”
“似乎是一個夢境。”CPU也從封鳶的口袋裡探出眼睛,那顆碩大的眼珠在扭曲的霓虹映照之下顯得詭異無比,“抱歉老板,是我疏忽了,我應該提醒您的。”
“連你這個織夢師都沒有察覺?”
封鳶挑眉,從口袋裡將CPU拿了出來……這家夥的手感很奇怪,封鳶覺得自己好像拿著一團雲,輕飄飄的沒什麼實質重量,他想了想,默默道:“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的酒量跟顧蘇白差不多?”
CPU:“……沒有,人類的酒精不會對我產生影響。”
得出結論,顧蘇白的酒量還不如一條魚。
“可這是誰的夢境?我為什麼會進到這個夢境裡。”
CPU猶豫了一下,道:“我的靈感沒有預警,應該是,有更高層次的力量在乾涉,但我也不知道老板為什麼會進到這裡來……”
它說著,伸出一條觸手在眼珠子上方撓了幾下,以表費解。
“那剛才的小詩怎麼回事?”封鳶比它還費解,“這酒吧又是怎麼回事。”
“這裡……”CPU緩緩道,“這裡應該是現實和夢境的臨界點,現實的投影被扭曲了,但夢境還沒有完全成型,”
“所以剛才的小詩隻是投影?”封鳶皺眉,“實際上她還留在現實緯度,對嗎?”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封鳶暫時壓下心中疑問:“我看看能不能出去。”
封鳶小心翼翼地避開扭曲的桌椅,往酒吧門口走去,CPU一條觸手伸長纏在了封鳶手腕上,身體其餘部分都收了起來,變得形似一條銜尾蛇,唯獨那顆大眼珠子轉來轉去。
門框已經扭曲成了圓形,門鎖卻還是存在,封鳶抬手去去推門,而就在他的手指碰
到門扉的那一刹那,混亂的扭曲“畫麵”從他碰到的地方開始出現空洞,而後那個空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如殘冰般飛快融化,最終什麼都沒有剩下。
封鳶站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中央。
但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酒吧外的街道,這酒吧位於鬨市,而且現在的時間還不到十點,街道上斷然不可能這麼安靜。
有風襲來,樹影婆娑,在周圍低矮的建築表麵猶如煙雲一般緩緩變換著,遠處的公交站台上似乎有什麼薄而脆的東西被吹得“嘩啦”作響,封鳶莫名覺得他好像來過這個地方,念頭一閃,正當他要開口時,腳下的一個易拉罐忽然開始輕微震動,然後地麵也跟著震動起來,遠處的天空驟然如白晝般亮起,一朵巨大的煙雲升空,尚未成行時,浩蕩巨響劈天裂地般傳來,地動山搖之際,天幕猶如被點燃,忽而落下了一場火雨。
封鳶差點沒站住,而當他回過神來時,係統叼著他衣領掛在他背後,遠處的煙雲還在彙聚、散開,建築如同披了一層火光,正在熊熊燃燒。
“誒?”係統扒拉著封鳶的脖子回到他肩膀上,“怎麼還在這啊?”
“你剛想傳送?”
封鳶無奈道:“CPU不是說了我們在某個夢境裡,應該得找到方法才能出去。”
“我就是條件反射,”係統舔了舔爪子,心有餘悸地看向天空上的蘑菇雲,“這是爆炸嗎?好可怕!”
“你見什麼東西都可怕是吧。”封鳶眯眼望著遠方的火光,問CPU,“一般的夢境會有什麼特性嗎?”
“呃……非要說的話,人類的夢境是現實的映射,而現實存在的一切則是通過人類的感官來讀取,並記錄在記憶、精神意識和潛意識之中,所以夢境也是人類潛意識的反應,是人類心智和情感的某種表達。
“人類記憶越深刻的東西,在夢境中就會越清晰,不過也有特殊情況,並不絕對。”
CPU的身體拉長,猶如一根天線板從封鳶手腕上升起來,而“天線”的端頭正綴著它唯一的眼珠子,這眼珠三百六十度環視了一圈又縮回去,繼續道:“如果這個夢境是人類的夢境的話,這裡大概率是他親身經曆或者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您再往前走一走,說不定能找到出口的線索。”
封鳶往前走去。
那聲爆炸的巨響過後周圍就再沒有聲音傳出,也不見人影,唯有漫天火雨和天幕上逐漸解體的巨大蘑菇雲——就像一場盛大的默片。
而他越往前走,地麵龜裂開粗壯的縫隙,縫隙之中竟有猩紅的熔漿流淌,而那熔漿之下仿佛藏著什麼眼睛,直直注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