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1 / 2)

流水撞在光滑的瓷麵, 反彈起的水珠濺在她的袖口,原本的淡粉色澤的布料洇得變深,分明是隻要等待時間就能恢複如常的水痕, 但在這一刻卻顯得那麼刺眼。

“你想聽到什麼答案呢?”

神無夢關上水龍頭,拿紙巾將手指慢條斯理地擦乾,朝他說道:“作為藤森警視的你, 今天和我才第二次見麵, 哪裡用得到這麼嚴重的詞?”

諸伏景光的眸光黯淡一瞬,解釋道:“我不是以現在的身份問你。”

神無夢轉身看向他,覺得有些好笑:“可另一個身份已經死了啊。都死了, 不管是愛還是恨, 他都承受不了了吧?”

這並不是她平時說話的語氣, 裡麵的攻擊性都是針對他而來的。會被這樣對待是做好了準備的事,從上周的宴會廳就能察覺出一二, 諸伏景光也沒有為這一點而難受,隻是在注意到她的神色之後不由得心臟抽痛, 真正意識到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是不可能輕易揭過的。

比起徹底不在意他,也許恨著他才是沒有忘記他的證明。然而這樣自私的想法才閃過腦海就被他自己否決,他不忍心讓她留在怨恨和痛苦之中, 他也知道這根本不能讓她獲得平靜。

他有一瞬間甚至在想如果那兩次千鈞一發的時候真的發生了意外,會不會讓她更痛快些,然後又清醒過來這是在否定她的努力。

諸伏景光感到自己恍如置身於某種矛盾與謬論之中, 一重又一重的阻礙橫亙在他們之間, 最荒誕的是每一道都與他有關。

再卓越的口才到了這時也顯得貧瘠,仿佛有什麼堵住咽喉,他的嘴唇開開合合,吐出的詞也隻能簡單而匱乏:“夢, 對不起。”

“一定要這樣叫我嗎?”神無夢並不會大方地說“沒關係”之類的話,但也不想讓他的存在影響自己的心情,提醒他道,“好不容易回到陽光下,穿上了警服,就不應該和我走得太近啦,藤森警視。”

“你之前說想要離開組織,現在呢?”

諸伏景光讓自己不要在意她的推拒,同樣清楚自己這個問題唐突至極,可他更怕讓她就這樣離開會再也沒有說這些的機會:“我現在可以做到了。”

這番話讓神無夢想起來以前交往時吐露過的無數心聲,好不容易關起來的情緒又不動聲色地翻湧起來。她咬了下嘴唇,說道:“但太遲了。”

諸伏景光難以形容聽到這句話時的感受。

曾經的他隻是臥底,要安穩立足於組織,打入內部獲得情報再傳遞出去已經十分困難,頻繁向上級反映她的事情不僅沒辦法幫她,還會讓上級認為自己被誘惑,或許連他們之間的關係都無法允許保持下去。

他承認自己做錯了很多,但諸伏景光想不到要怎樣兩全其美,好像無論如何都必須辜負一方……就連聖誕當晚最後的那封短信也沒能成功發到她的手機上。

在回到公安廳之後,他反思過無數次,如果叛逃之前告知她會怎樣,然而計劃每多一個人知道就會多一份風險。他相信她不會泄露,可客觀事實並不建立於主觀意願上,假如在某些她無意識的情況、或者傳遞信息的渠道被第三方看見,就算這些後果他能夠承擔,就算他心甘情願因此喪命,他又怎麼敢讓他的同僚們一並承擔?

模擬出的無儘可能中,隻要有一種存在難以挽回的後果,諸伏景光都會感到後怕,於是他意識到:他怪不了任何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諸伏景光不確定彌補是否有用,他甚至不求得到她的原諒,但想要將她帶出那個吃人的組織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在擁有了權力之後更是迫不及待調用能量試圖促成,在密集的工作之中依然為之努力。

他不敢去握她的手腕阻止她的離開,隻能趕在她抬腿之前加快了語速,話音到了急促的地步:“不會晚的,我會想辦法讓上級接受我的提案,在公安的保護下,你不用去做那些你不喜歡的事了。”

神無夢沒有高興或氣憤的心情,隻是有一些遺憾,反問他道:“然後和你一樣,改頭換麵地開始新的生活嗎?”

“不可以的,藤森警視。”她並不需要聽他的回答,因為她心中的答案從未變過,“我是有家要回的人,為了回家,我可以去做我不喜歡的事。”

她否定得太快,諸伏景光無法立刻反應過來這兩者之間的聯係:“什麼?”

神無夢看著他,盯了有一會兒,接著好像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一樣地彎了彎眼睛。少女那雙淺金色的瞳孔在燈光下清透明亮,語氣也活潑輕快:“簡單來說,如果聽從你的安排,我就再也回不了家啦!”

說完,她離開這裡,卻在轉角一步之遙的地方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海藤?”

黑羽快鬥站在陰影處,朝她擺擺手:“是我。”

“你……”神無夢糾結道,“是因為不想打擾我和他說話才等在這?”

“有人跟著我的客人來洗手間,我當然得跟過來看看啦。”黑羽快鬥朝她笑笑,“總不能讓這麼美麗的女士當著我的麵被欺負啊。”

神無夢愣住:“啊……”

視線越過她,黑羽快鬥和那位公安對視一眼。

他們用著如出一轍的易容手法,有著相似的藍色眼睛,但卻截然不同。

年輕的男生率先收回目光,朝身邊的人說道:“回去吧。”

諸伏景光看著他們離開,額前的碎發將藍色瞳孔微微遮擋,辨認不出其中的情緒。

在台球廳第一眼見到他們兩個同時出現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假死是誰在暗中幫忙了——應該說他自始至終都是這麼認為的,但推測卻不能作為證據,更是讓他的提案頻繁被駁回的原因。可這一次,隻要能夠證明她在自己的兩次危機中都施以援手,應該能比以前順利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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