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輪失去了控製室的操控,艙門是鬆田陣平手動關上的,還能夠從內部打開,沒有完全鎖死。
似乎因為這一點,有細弱的風從沒有關緊的縫隙中流進來,溫度很低,涼颼颼地滲到腳踝的位置。
神無夢是坐在座位上的,看不到座椅下方炸彈上的倒計時,但她知道這枚炸彈定時在中午十一點爆炸,反問道:“隻剩不到三分鐘了,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和我聊這些嗎?”
鬆田陣平儘量無視掉在視野範圍內晃動的那雙白皙腳踝。他已經把炸彈的全部構造了解過,動手拆除隻是幾十秒的事情,他表現出不同尋常的耐心,將工具抓在手裡,繼續道:“事情解決後,你願意告訴我?”
和hagi分手的事情說起來也沒那麼複雜,但這麼點時間顯然不夠聊的。
神無夢不覺得分手的原因有多麼難說出口,隻是覺得萩原研一和鬆田陣平的關係更加親近,就算要告訴他,也應該由hagi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她。
但既然被問到麵前來了,她也不打算隱瞞,隻是催促道:“我答應你,那你能開始拆彈了嗎?”
炸彈的倒計時“滴滴”響著,速度恒定,但落在耳中卻像是在不斷加快。
神無夢確定自己的準備非常充分,但還不至於在死亡的鐘聲前麵不改色,忍不住在腦海中朝係統提問:【統統,我要是被炸死了,但是生命值還沒用完,會怎麼辦啊?】
她忍不住開始打卡bug的主意,說不定她在生命值耗儘之前是不死的狀態呢?
但係統很直接,說出來的話是人類都會覺得恐怖的可能:【生命值還在,夢夢就會活下來的,不過身體可能會被炸得很嚴重,要看醫生能不能在生命值耗儘之前把夢夢救下來。】
……聽起來比變成植物人還慘。
神無夢徹底放棄了亂來的想法,對鬆田陣平說道:“不管你怎麼打算,我不能死在這裡。”
“彆廢話。”
黑發男人的語氣暴躁,但麵容卻凝重嚴肅,汗水沿著下頜線滴落:“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不確定她究竟打算做什麼,總之如果到了快要結束的時間還沒有其他辦法,就算推也會把她推下去。
在這之前——
鬆田陣平攥緊了手中的工具刀,一雙靛色的瞳孔緊緊鎖在炸彈內部的繁雜線路上,下手的同時對她說道:“這麼怕死還跟上來,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些什麼。”
“每天都在想怎麼活下去啊。”
少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像是隨口一說,卻讓他的心震了一下。
鬆田陣平控製住抬頭的衝動,將炸彈拆到最後一步,保留銀幕電源連接的電路,再拆下去就沒辦法收到炸彈犯發送來的信息了。
——【00:01:24】
吊艙內的另一個人仿佛知道他的進度一樣,離開了座位,甚至還在起身的時候撞了他一下,緊接著盤腿坐在了他的身邊,電腦屏幕幽藍的光
線映在她的臉上,鍵盤的敲擊聲不絕於耳。
鬆田陣平沒有鬆開手中的工具刀,偏頭朝她問道:“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計劃嗎?”
席地而坐,冰涼的艙底透過衣服布料傳遞到了身體裡,冷得指尖都僵了。
但空間這麼小,兩個人同時坐在地上就一定會有肢體接觸,身邊靠著的人很暖和,神無夢忍不住離他又近了一點,把放在大腿上的電腦屏幕微微轉向他。
“炸彈犯說在最後三秒把地點的暗示發過來。這一步操作需要通過他的手機和炸彈內裝置建立的電波信號才能展示在液晶屏幕上。所以隻要截取他的發送信號,把我的電腦模擬成炸彈內的接收器,讓內容顯示在我的電腦上就好了。
“就算拆掉炸彈的爆.炸裝置剪斷電源也不影響,因為炸彈犯不會察覺到電路斷聯,隻會在計劃的時間繼續發送原定的內容。”
神無夢的指尖點在屏幕上,解釋完之後,向他承諾道:“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會讓你漏掉。”
鬆田陣平相信她的方法能夠成功,然而另一個問題同樣沒有解決:“到了十一點,我們的確可以獲得另一個炸彈放置的地點,但沒看到摩天輪爆炸,犯人依舊可以直接引爆另一枚炸彈。”
“所以我們需要在他發送完訊息之後就控製住他。”神無夢朝他笑起來,淺金色的瞳孔仿佛比外麵正午的太陽還要更亮,“就像三年前我把遠程遙控器從他手裡搶過來一樣,但這次我不會再讓他跑了。”
鬆田陣平走神了兩秒,反應過來,問道:“下麵還有你的幫手?”
“唔……”這件事的確沒辦法靠她一個人完成,而值得相信又剛好有能力的人寥寥無幾,神無夢略微有些心虛地衝他眨眨眼,“我的同事在下麵,你見過的那個。”
鬆田陣平知道她的工作還是前天的事情,見過的同事有且僅有一個男人。
他的眼睛眯起,朝窗外望了一眼,理所當然地沒辦法從下麵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鎖定尋找的目標,但這不影響他提問:“戴帽子的那個?你不是說你們的工作現在沒有交集?”
“但他業餘時間愛好練習截拳道,對付炸彈犯不在話下,我才在工作之外請他幫忙嘛。”
神無夢的解釋麵麵俱到,不想讓鬆田陣平從中挑出任何毛病:“如果是警方的話,你們一看就很正義,我怕靠近炸彈犯就會被發現,得不償失。”
體溫從貼在一起的肩膀和大腿傳遞過來,驅散了一點她今天為了好看而穿得單薄導致的寒意。
神無夢按了幾個按鍵,將電腦屏幕切成兩個部分,一邊正在等待接收炸彈犯發送的信息,另一邊是晃動的畫麵,位置是摩天輪下方,對著零星幾個人,周圍是灌木叢。
那是她讓赤井秀一隨身佩戴的微型攝像頭,因為不會拍到自己,所以對方沒有意見,現在屏幕內已經出現了神無夢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炸彈犯,看起來隨時都能動手。
看來這位FBI搜查官還是有點真本事的,能在摩天輪下麵這麼混亂的場麵
裡找出那位炸彈犯,沒有辜負她對他的信任。
“太早把犯人抓到?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怕他不肯透露炸彈地點,萬一出問題你怪我就麻煩了,所以我讓他卡在十一點把人控製住。”
神無夢抬抬下巴示意被拆得七零八落卻還在走著倒計時的炸彈,問道:“我說完了,鬆田,你可以剪斷這根線了嗎?”
說真的,她還有點緊張,畢竟這個計劃最關鍵還得是鬆田相信她,否則就算炸彈犯被製服了不能遠程操控,摩天輪裡的炸彈到了時間也還是會爆炸。
不過她已經抽絲剝繭地和他說清楚了,沒理由還不被相信吧?
神無夢抿抿唇瓣,思考起她把那根線剪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和hagi他們相處的時候是有了解一點炸彈的理論知識的,到了組織之後實操的機會也不是完全沒遇到過,但是……畢竟不是專業的,萬一剪錯了怎麼辦啊?
最好還是鬆田陣平被她說服,讓這件事能夠圓滿落幕。
“你的腦子裡都是什麼啊?”
鬆田陣平聽完她一堆又一堆生怕自己聽不懂的說明內容,差點以為自己在她心裡的智力水平遠在及格線之下,拿著手裡的工具刀轉了個方向,刀柄在那顆金燦燦的腦袋上磕了一下,怒道:“怕我不相信你就跟著我上來?我看你這家夥是在找死!”
他看起來凶,但力道控製得很好,介於發出了聲音但沒有讓神無夢感覺到疼的程度之間,然後手起刀落地剪斷了早就確定好的那根電線。
——【00:00:34】
神無夢以為他會等到最後關頭才把炸彈完全拆除,沒想到他會這麼果斷,一時間愣住,繼續勸說的話都不需要了,弄得她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沒等她重新措辭,鬆田陣平咬牙切齒的聲音就又響起來:“趕緊讓你同事動手!”
“啊?”神無夢沒聽懂,“可是炸彈犯還沒編輯發過來的內容啊。”
“你不是說了在米花中央醫院?”
鬆田陣平忍著煩躁抓了把鬈曲的頭發,覺得自己每次遇到她都沒辦法講道理,一身的力氣不知道該往哪裡用:“就算地方不對,抓到了人也有辦法問出來,哪用得著你這麼小心?”
他直覺有哪裡不對,整個計劃好像都建立在他懷疑她的基礎上,畢竟用手提電腦連接彆人身上的微型攝像頭,不論從哪個角度分析都是多此一舉且會增加風險的事件,除了是專門展示給他的之外,鬆田陣平找不到第一個解釋。
神無夢確實有點不太習慣,尤其現在的發展雖然還在她的計劃之中,但總覺得有哪裡走偏了。
她“哦”了一聲,撈起手機給赤井秀一發信號,告訴他計劃有變直接動手。
屏幕內的畫麵迅速晃動,幾乎轉瞬間,那個打扮掩人耳目、行動鬼鬼祟祟的男人就被製服在地,炸彈操控器被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拎著在攝像頭前無聲輕晃,似乎在告訴她“任務完成”。
很快警方人員注意到這邊的動向,但他們的消息並
不及時,還忙著布置彈力布,以為隻是混亂之下的摩擦紛爭,派了兩名警官過來準備調解,接著被充當熱心市民的赤井秀一的話震在原地。
“這位是炸彈犯,不拿手銬嗎?”
攝像頭的畫麵就此斷開,神無夢估計赤井秀一會想辦法避開警方問話,況且她拜托的事對方也都完成得堪稱完美,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十一點到了,神無夢聽到鬆田陣平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猜測是下方的目暮警部等人還沒弄明白現在的變故,也沒收到他答應會發過去的短信,所以才著急問現在的情況。
用來充當信號接收器的電腦沒有派上用場,她看著鬆田陣平拿手機的動作,不確定道:“鬆田,我們還跳嗎?”
“你真想跟我死一起?”
鬈發警官沒好氣道。
其實他還想說,這樣就算他死了hagi肯定也會怪他,就算是為了hagi,他也一定會保護好她。但是話到嘴邊,他覺得自己也沒那麼想把hagi扯進他們兩個人的對話,遵從心意地咽了下去。
鬆田陣平接起電話,朝著同僚們解釋現在的狀況:“炸彈拆了……嗯……另一個炸彈在米花中央醫院,想辦法恢複摩天輪的運行,我們不跳了。”
和之前交代的話略有出入,冷白皮的警官耳尖冒出淡淡的紅色,在緊要關頭飆升的腎上腺素還沒降下來,就算已經脫離危險也讓他保持在興奮的狀態中。
鬆田陣平以為到這裡就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隻要讓同僚們審問炸彈犯然後去確認米花中央醫院是否存在那枚炸彈就足夠,但聽筒裡傳來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險些沒握住手機。
“鬆田君,爆.炸物處理班得知消息之後也趕過來了,萩原君在這裡等你,他有話想和你說。”佐藤美和子說道,“我把手機給他。”
“等等——”
鬆田陣平想要阻止她,但開口已經晚了一步,沒料到他會拒絕的佐藤美和子動作很快,手機交到了萩原研一手中。
吊艙內狹窄,就算沒有開擴音也能夠讓在場的兩個人都聽到熟悉的聲音:“小陣平,你還好嗎?佐藤說你不打算下來,我剛才要被你嚇壞了!”
他不知道裡麵的具體情況,連電話都不敢亂給他打,擔心會影響他的操作。
“咳咳……我沒事,炸彈也已經拆了。”
鬆田陣平強作鎮定地回答著,眼前的少女朝她做出往嘴巴上拉拉鏈的動作,很明顯是要他保密她的到來。
他第一次感到心虛,朝幼馴染說道:“另一枚炸彈在米花中央醫院,應該會在下午兩點爆炸。我得等摩天輪的控製室修好才能下去,hagi你先去醫院一趟吧?”
萩原研一正有這個打算,隻是著急確定他的情況才多留了兩分鐘,叮囑道:“我現在就趕過去,那邊交給我。你不要著急,等摩天輪平穩落地再說!”
“……我知道!”
鬆田陣平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耳邊是一無所知的幼馴染,麵前是少女肯定他做法的
笑臉,連回話都逐漸沒了底氣。
好在萩原研一沒有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察覺出什麼,當即把手機交還給佐藤美和子,和同事們趕往米花中央醫院。
轉身之際,他聽到女警官朝電話那頭發出詢問的聲音:“鬆田君,和你一起在上麵的那位女士還好嗎?她有沒有受傷?”
原來摩天輪裡還有位陌生路人嗎?
炸彈安置地點有無辜群眾被牽扯是很常見的事,萩原研一沒有多想,反而隱隱鬆了口氣。以他對幼馴染的了解,如果上麵真的隻有他一個人,會發生什麼還真不好說,幸好還有人能讓他多考慮一會,不至於做出太決絕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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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了,米花中央醫院的炸彈有萩原研一處理,炸彈犯被搜查一課的警官們看管著,遠程遙控裝置被保管好,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一切都朝著順利的方向進行。
摩天輪裡那枚最危險的炸彈已經被拆解成極其零碎的部件,神無夢知道隻是拆彈沒必要做到這一步,隻要確定電路或者火藥管都不可能被引爆就好,但……
可能是某位警官有些焦慮,所以才不得不通過這種停不了手的方式緩解自己的壓力。
炸彈都被他弄到拆無可拆的地步了,神無夢怕他下一秒看上的就是自己的手提電腦,在他的注視下默默把電腦往自己的懷裡又抱了一點。
鬆田陣平原本會在這起事故中犧牲,雖然他們還沒有回到地麵,但他的死亡結局已經被改變,係統因為大量生命值的到賬高興得不行,對鬆田陣平的態度好了不止一點兩點。
【夢夢,鬆田陣平的命竟然值一千兩百點生命值!我們短時間內都不用為生命值發愁啦!】
係統和她過多了連日常任務送的幾個小時都要數清楚的生活,一時間已經忘了自己以前也是有過潑天富貴的,當即為提供生命值的大主顧說話:【要不我們攻略鬆田陣平算了,夢夢,我感覺他也很有潛力欸!】
【不要。】
神無夢不假思索地拒絕,她對紅方人物的戀愛觀已經不敢信任了:【這次是我碰巧知道劇情,萬一又來一次,我可搞不定了。】
【琴酒是組織裡的人,反正我們再挑個警官作為攻略對象他也不會知道嘛。】係統開始慫恿,【臥底也可以選一個,我會努力幫助夢夢的,不讓他們彼此發現!】
神無夢在這一點上異常堅定:【我怕這樣搞幾回,攻略任務沒完成,我先把命玩完了。】
“你怎麼不說話。”
鬆田陣平終於找不到能夠破壞的物件,盯著她在旁邊明顯神遊的臉色,覺得又手癢了,想去捏她的臉。
但他才拆完彈,手上沾了不少碎屑黑灰,感覺蹭上那張白皙的臉蛋是在犯罪,所以最後隻是用肩膀撞了撞她,想找回她的注意力。
撞得並不用力,但搭在鍵盤上的手指還是滑動著蹭到了幾個按鍵,神無夢不解地看向他:“說什麼?我們現在隻要等待摩天輪轉到地麵就行,鬆田你是待不住了嗎?”
“三年前的事。”鬆田陣平提醒她,劍眉淩厲??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質問道,“剛才是糊弄我?”
“喔。”
神無夢點點頭,還記得答應他的事,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來,坐回座椅上:“地上好冷,我們可以坐上來聊嗎?”
好像在征詢他的意見,其實她已經先一步有了動作,鬆田陣平覺得這家夥隻是在告知他而已,卻還是拍拍手上的灰塵,跟著坐到了她的身邊。
吊艙內的座位仿佛隻為了兩個人設計,想要保持距離都不可能,於是半邊身體依然貼在一起,離開艙底之後室溫竟然漸漸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