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麼。”
神無夢回憶了一會,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當時有個連環爆炸案的犯人在四處挑釁警方,hagi和你那段時間都在持續加班,然後……”
她頓了一下,沒能完整地敘述出來,鬆田陣平接上話道:“犯人在東京市內大大小小的學校都安裝了定時炸彈,我和hagi分開行動,等我處理完,就聽到hagi被困在野原小學的消息。”
“hagi看到那枚炸彈的時候,就知道拆除的可能性很小,驅散人群直接引爆才是最佳方案。”神無夢合起手裡的電腦,繼續道,“但很不幸,那天是工作日,孩子們都在學校裡上課,炸彈被固定在了小學入口的位置,威力巨大,很難做到完全驅散人群,也不可能做到。”
她阻止了打算再次開口的鬆田陣平,用陳述的語氣說道:“出於挑釁警方的目的,犯人聲稱這枚炸彈有重力感應裝置,自己也會觀察學校周圍是否有人出逃。也就是說,他想要將學校內的師生困死在裡麵,留給警方的唯一方案就是當場拆除。”
聽起來是個無解的難題,但沉下心來分析,凶手所處的位置絕對不會離學校太遠,或是在某個能夠觀察到學校的建築物內。
不僅是爆.炸物處理班負責的案件,搜查一課也參與進來,眾人都為犯人的挑釁而憤怒,卻也知道在逮捕罪犯之前不得不妥協。
“hagi選擇留在那裡進行拆彈。”鬆田陣平很清楚這件事,“不過事情沒有發展到最壞的地步,聽說工藤優作先生推理出炸彈犯的所在地,鎖定了後者的身份,在炸彈爆炸前就將人逮捕,最後遠程停下了炸彈。”
神無夢偏頭問他:“換做是你,你也會留下來嗎?”
“當然。”
鬆田陣平確定自己也會做出與幼馴染相同的選擇,不過這並不妨礙事後在他聽說hagi做好犧牲準備的時候錘了幼馴染一頓,罵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想到他在摩天輪上的所作所為,神無夢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早就有答案的問題,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們都是一樣的人。”
那起案件皆大歡喜地解決了,就像今天一樣,但存在的問題卻不會消失。
她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朝鬆田陣平說道:“如果沒有工藤先生的幫助,hagi也許會死在那裡。”
鬆田陣平有時會被人認作粗心大意或是不拘小節,但假如不
具備細心謹慎的特質,他也不可能從事爆.炸物處理班的工作,況且他的推理能力並不遜色於某些刑警。
他敏銳地注意到她的稱呼,問道:“你認識工藤優作?是你拜托的他?”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是目暮警部做的,但被借到搜查一課來的這段時間他發覺對方幾乎不會打擾離開日本的朋友,隻是從未細想。
鬆田陣平把已知的信息串起來,說出結論:“是你聯係工藤優作,所以遠在美國的他能夠知道這邊的情況,並且推理出犯人的身份,阻止了那次爆炸。”
就像她知曉的設定那樣,工藤優作的推理能力的確是這個世界的天花板,隻是通過電話和郵件了解這邊的案件信息,他都能像一位安樂椅偵探那樣推理出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最後找到凶手。
神無夢告訴他道:“我那天接到了hagi的電話,他好像在對我說遺言一樣。”
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彆人穿越是讓這些角色當臨終接線員,到了她這裡,她反倒成了萩原研一的臨終接線員,讓她想要尋找經驗學習都不知道該去哪裡。
“……他說了很多,要我照顧好自己,遇到了困難可以麻煩你,如果不喜歡留在日本可以去我喜歡的任何地方定居,如果想留下來,家裡的所有東西都屬於我。”
神無夢現在才察覺到她並沒有全然釋懷當初的事,因為提起的時候還是感到難過,有一種期待落空的感覺,儘管並非是對方的本意。
鬆田陣平清楚感受到內心的抗拒,但還是開口對她說道:“他準備了婚姻屆和鑽戒,當時想要向你求婚。”
神無夢點頭道:“我知道。”
家裡藏著的那張婚姻屆後來被她撕碎,全部扔進了垃圾桶;驚喜發現還偷偷地試戴過的鑽戒留在了書房抽屜裡,就像從沒被她看到過那樣。
鬆田陣平更加不理解:“那你為什麼要走?”
“我告訴他,我說工藤先生會解決這起案件,讓他不要冒險拆彈,不要理會炸彈犯的宣言和挑釁。”
她還記得對方的回答,輕聲道:“但hagi拒絕了。”
其實她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之下說的比這還要多,她說他死了她也沒有辦法活下去,但沒有被對方當真。
鬆田陣平陷入了沉默。
他很理解幼馴染,在那種情況下讓他拋下整所學校的人質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還要寄希望於一位遠在重洋之外的偵探,隻有手中的工具才是值得信賴的武器。
哪怕隻是為了學校內師生的性命,也絕不可能離開。
鬈發警官不太確定地問道:“你認為hagi不應該這樣做?”
神無夢並不想要談論這件事的正確與否:“作為警官,他做出了值得敬佩的決定;但作為我的愛人,他隻能對我說‘抱歉’。”
仿佛任何言語在這時都變得蒼白,鬆田陣平自己都不敢想象hagi離開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況且眼前的人當時與好友處於熱戀期。
他不願
意強調這一點,但卻找不到其他的話:“hagi很愛你。”
“可是鬆田……”
那雙淺金色的瞳孔抬起看他,裡麵清淩淩的,像是冬日的陽光一樣,鬆田陣平猜測觸碰到的話會是暖的,但肉眼卻隻能望出寒意。
他看著少女輕緩地眨了眨眼睛,裡麵的光仿佛在眼瞼開合時熄滅一瞬,接著才又一次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說道:“人死了,要怎麼去愛呢?”
她理解萩原研一,就像在看動漫時會喜歡他一樣,正因為是這樣的他,才會被無數人傾注愛意,才會有井噴迸發式的文字同人想要拯救他,改變他的結局,讓他活下來。
但對於她來說,繼續留在他身邊追逐無法滿值的愛隻會等來死亡。
他或許救過千千萬萬的人,可他救不了她。
所以她唯一的選擇就是離開。
情緒跌到穀底,神無夢不想再聊下去,反正三年前的事已經說完了,她閉上嘴巴,準備保持安靜等待摩天輪恢複旋轉。
但整個人卻忽然被按著往前,臉埋進了男人被白色襯衫包裹的溫熱胸膛中。
她沒反應過來,掙紮了兩下沒能成功,聲音悶悶的:“乾什麼啊鬆田?”
“我怕你哭出來。”
鬆田陣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魯莽,但他知道這是自己此刻想要做的事:“手太臟了,沒辦法幫你擦。”
所以就讓她在他懷裡哭嗎?
這是什麼邏輯啊?
什麼酸澀的感覺都沒了,神無夢幾乎是從他懷裡拱起腦袋,氣惱道:“我真的想揍你!”
她精心打理的頭發被他弄得亂糟糟的,配上她的語氣像是被惹炸了毛,臉上化的妝也蹭得有點暈,好在是淡妝,不會弄得太糟糕。
鬆田陣平低頭盯著她看了幾秒,評價道:“現在正常多了。”
“我看是你這家夥不正常啊!”
神無夢搞不懂他,手掌撐在他的胸口讓自己重新坐直,掏出鏡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樣,拿紙巾擦掉糊出來的口紅:“我明明哪裡都沒問題。”
她用的是豆沙色,塗在嘴唇上不太明顯,但是被蹭到的那件白襯衫顯然難逃一劫。
反正是這家夥活該。
神無夢朝他努努嘴,提醒道:“你的衣服,洗不乾淨可彆找我負責啊。”
沒有經驗的鬈發警官被她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印在胸口布料上清晰無比的口紅印,當即臉色通紅,大聲道:“你這家夥什麼時候塗了口紅啊?”
他伸手去擦,但不知道化妝品究竟是什麼材質,除了邊緣處模糊了些以外毫無作用,依舊是肉眼能夠辨認的印跡,反而因為被暈開而顯得更加曖昧。
“一直塗著啊,隻是你沒看出來而已。”
見他大驚失色,神無夢反倒開心了,朝他露出一個滿意的燦爛笑容:“等會我就去和你的同僚說,鬆田警官在摩天輪裡對我動手動腳,襯衫就是證據!”
又是撞
她肩膀又是蹭她的臉,怎麼不是一種“動手動腳”呢?總之一點沒有冤枉他就是了!
鬆田陣平被她刺激得牙根發癢,想到她之前緊張兮兮的模樣,開口威脅道:“那我就告訴hagi你也在摩天輪上。”
“說就說咯。”
神無夢想要硬氣一點,最後還是慫了,不想和鬆田陣平一起被教育:“算啦,我不會告狀的,當我們扯平了啦!”
明明取得了上風,但鬆田陣平卻開始後悔自己提到了幼馴染的名字。他在心裡暗自不爽,說到底她還是在意hagi,有膽子跟他跑上摩天輪差點被炸死,卻沒膽子讓hagi知道。
可是與此同時,又有一種竊喜的情愫悄悄從心底的縫隙溜出來。
——但你們才是同生共死過的人,她和你擁有相同的秘密,不是嗎?
吊艙又一次晃動起來,是摩天輪的控製室被修好,結束了他們懸停在半空中的狀況。
一次爆炸震停摩天輪的時候還沒有到最高點,所以當摩天輪恢複旋轉,吊艙依然在平穩緩慢地升高,直到和天最近的地方。
這是全日本最大的摩天輪。
鬆田陣平朝透明的窗外望去,觀光式的摩天輪擁有著最佳的視野,能夠俯瞰周圍的一切,仿佛在這個鐵籠子裡能夠擁有遠離塵世掙脫束縛的自由。
他偏過頭,去看正在收拾東西的少女。
淺金色的長發從她的肩膀傾瀉而下,看起來手感很好,每次摸到的時候都讓他不太想鬆開,但更加期待的是她嗔怒的反應,鮮活得比任何顏色都要漂亮。
雖然是因為炸彈犯的預告函才會來到這裡,但現在……他們是在一起坐摩天輪嗎?
像是情侶才會做的事情。
這個詞語讓他險些從座椅上彈起來,猛然抖動又儘力控製住的雙腿惹得身邊人奇怪地朝他看了一眼。
鬆田陣平顧不上她,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將這種一廂情願的念頭從腦海內趕出去,但這幾天以來的感受,連綿到三年前與她相處的那些時光都洶湧撞向他的心臟,讓他再也不可能自欺欺人下去。
“對了,鬆田。”
神無夢沒忘善後的事,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和我同事的部分可以略過嗎?其實我一直在調查那位炸彈犯,但畢竟我不是警察,又沒什麼立場,卷進來很麻煩的。鬆田就說是自己推理出來的,好不好?”
從認識她的時候,鬆田陣平就知道她帶著許多秘密,現在不過是把秘密展露在他的麵前,卻又不肯揭開最後一層遮蔽而已。
真正需要糾結猶豫的事早在三年前就考慮過了,所以他隨口應道:“嗯。”
鬆田陣平掀起眼瞼,看著她鬆了口氣的模樣,感覺心頭堵得慌。
“神無。”他叫她的名字,在和她對上目光之後,嚴肅的麵容忍不住鬆下來,叮囑的話也變得輕快,“彆總是小心翼翼的啊,放心點走,路不會碎。”
“什麼啊?”
神無夢鼓起臉,覺得這家夥一
天沒見竟然有點像人生導師了,莫名其妙的:“又不是走在冰上,哪有路會碎的。反而是鬆田你,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炸成碎片了,我想給你收屍都找不全。”
這話說得一點不客氣,鬆田陣平卻沒被挑釁到,帥氣的麵龐上露出一個笑來:“我答應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沒頭沒尾的,神無夢歪頭問道:“啊?”
“我不會死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又好像有幾分認真:“人死了,可真是什麼都做不到了啊。”
劫後餘生導致的腎上腺素飆升或許會影響人的判斷。
窗外的日光照進來,打在麵前男人的眼角眉梢,神無夢覺得他這一刻有點英俊得不像話,心臟都漏了一拍。
平時明明幼稚得要命,該不會是什麼吊橋效應吧?
神無夢扭過頭,小聲呼吸兩口,堅決不肯把自己的想法透露一絲一毫在他麵前,否則肯定會引來嘲笑,那她今晚睡著了都會半夜坐起來的!
觀光用摩天輪的轉速很慢,一圈要半個小時左右,但這趟摩天輪上隻有他們兩個人,轉速被警方調整成了安全範圍內的最高,恢複運轉後隻花了五分鐘左右就讓72號吊艙回到了地麵。
摩天輪徹底停下,艙門被打開,外麵圍了許多位搜查一課的警官,臉上不像之前那樣凝重,隱約能見到幾分輕鬆。
神無夢先一步下去,肩膀上立刻被佐藤美和子搭上一條保暖用的披肩。
披肩一般是用來安撫受驚群眾的。遇到危險之後,人的情緒起伏太大,身體供能不足,所以容易著涼生病,也能從披肩帶來的溫度獲得一些安全感。
有點像剛才被鬆田那家夥抱著的感覺。
神無夢的思緒飄忽了半秒,然後朝佐藤美和子道謝,裝作自己是過路人。
她不打算和這件事有任何額外的牽連,朝身後的鬆田陣平眨眨眼,示意他記得摩天輪上商量好的事。
之前不顧危險跑進吊艙,就算她是無辜群眾肯定也要受到一番教育,但總之鬆田陣平被救下來了,生命值拿到手了,這一趟還是很圓滿的,一點小狀況也都在接受範圍之內。
她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拉緊身上的披肩,順便往周圍看了一眼。
赤井秀一估計辦完事就離開了,被驅散在警戒線外圍觀的中學生們裡倒是見到了熟悉的麵孔。隻是沒有易容的黑羽快鬥估計不會走過來和她打招呼,反而瞪大了眼睛像是害怕被她注意到,接著反應過來她不可能認出他才又重新鎮定下來。
神無夢覺得好笑,決定回家之後要和那位“海藤君”打個電話寒暄兩句,再一側目卻看到了當場讓她愣在原地的人。
某位金發黑皮的公安臥底站在不遠處的警戒線外,被鴨舌帽遮住的麵容看不清表情,但大概率正盯著她——和她身邊的鬆田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