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各種毒素盤踞在他的身體裡,連他的心都麻痹了。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
他隻是想:是啊,她從來都是乾乾淨淨的。
她是獨孤家的嫡小姐,是獨孤家默認的繼承人。她溫柔善良,醫者仁心……
誰都可能是臟的,唯有她不會。
因為在所有人眼中,她永遠都是如此的乾淨。
藥人是他起的頭,獨孤月隻是“不得已”。他甚至清醒地回憶起,自己當時是怎麼找到那本禁書的?
獨孤家走的是正統醫道,偏偏他運氣好,一找就找到了一本禁書?
還有換血之術。
獨孤月不知從哪裡找到的辦法,和他說起,以符小少爺的情況,唯有這個法子可解了。但她是醫者,又豈能為救一人,便要讓另一人去送死呢?
獨孤月不肯把這法子吐露給彆人知道。是他,是他刻意在獨孤星麵前提及,使得獨孤月“不得已”將換血之法全盤托出。
獨孤星隻對獨孤月細致溫柔,卻不會把彆人的命當命,於是,在獨孤月“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個法子又被獨孤星告知了符家……
不得已、不得已……
都是不得已。
她總是這樣,潔淨單純,每一次的不得已,都是形勢所迫……
小鬆想起了那顆導致符豫驟然毒發的藥。
是他在獨孤月的書桌上偶然看見的一本醫書記載的方子。
他起了心思,偷偷配了藥,然後趁獨孤月不備,把原本的藥換掉了。他想著,隻要符豫毒發,符淵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要就活他唯一的兒子,而原本就是作為“血庫”存在的符子棲,自然也再沒有了擋獨孤月路的機會。
是他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啊。
他的主人又有什麼過錯呢?即便傳出去了,她也隻得一句“識人不清”罷了。
那次事情暴露後,他一回獨孤家就被獨孤星揮著鞭子抽了二十幾鞭子,獨孤星罵他手腳不利落,做就做了,還做不乾淨,讓人抓住了把柄!
小鬆那時竟也不覺得痛,他也自責,他怎麼就做得這麼不乾淨呢?要是傳出去了,有人拿這件事汙蔑他的主人怎麼辦?他甚至想,不如自己去死好了,他死了,應該就不會有人追究了?
匆匆趕回的獨孤月攔住了幾乎要把他打死的獨孤星。
她讓人替他治傷,保下了他。
後來獨孤家給他的懲罰也不過是將他趕出獨孤家罷了。
大抵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回凡俗界了。
怎麼會有人想到,被獨孤月親自救下的藥童小鬆,兜兜轉轉,又成了她的藥人呢?
獨孤月最後看了他一眼。
眼中隻有淡漠。
她吹滅燭台,轉身走了出去。
小鬆努力睜著眼睛,看著她的背影。曾幾何時,這個身影,一直是他這個卑微小藥童奮力追趕,以及異想天開想要保護的存在……
在極致的寂靜中。
他的呼吸在逐漸減弱。
小鬆知道,他真的要死了。
朦朧間,他耳邊竟然響起來符子棲對他說的那兩句話——
“神曰:醫者失其本心,草菅人命,將為一時之惡所吞噬。”
“從今日起,你會時刻感受著生命流失而無能無力,你的結局,將以你最恐懼的方式落幕。”
他最恐懼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