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條彈幕(2 / 2)

再過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太子便要因病離世,與世長辭,她去哪裡找他搭橋牽線……陰曹地府嗎?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元容打斷:“不必著急答複,還有五日。”

說著,他已是走到了一處分岔口。

朱玉小跑了過來,正準備給太子指出自家女郎的住所,卻見他徑直左轉走進玉軒,將她送進了寢室。

顧休休怔了一下:“殿下知道玉軒?”

她不喜歡吵鬨,便尋了一處幽靜之地作為居所,玉軒的位置倒算不上偏僻,隻是道路曲折,難找了些。

很多時候,來玉軒找她的人都會走岔路。

“你哥哥提過。”

他將她放在了榻上,轉身要走,視線掃過她衣袖手肘上浸出一絲血跡,腳步一頓:“下次彆往石階上摔。”

又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顧休休卻很快聽懂了。

她裝暈時,為求演技逼真,倒下便任由身體自由墜落,剛好離石階有些近了,胳膊肘擦在硬邦邦的石階邊緣上,磕破了皮肉。

倒不是很疼,隻是滲出點血罷了。

可太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瞧出來她是裝暈了?

顧休休想起方才他叫她闔眼時的淡然,越發肯定這個想法。

所以太子是明知她在裝暈,還配合著,將她抱回了玉軒?

顧休休神色微怔,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掙紮要不要坦白從寬。

她裝暈倒沒有旁的意思,隻是瞧不慣顧佳茴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做作模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元容卻沒有繼續停留,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走遠了。門外一股腦兒湧進來不少人,有永安侯夫婦,還有三四個背著藥箱匆匆而來的郎中。

顧休休嫌吵鬨,又把眼閉上了。

許是清晨起的太早,一沾枕頭就開始犯困,她闔上眼,竟是很快便睡沉了。

朱玉將絲帕搭在她腕上,郎中輪流把過脈,幾人麵麵相覷,商議了半個時辰,硬是沒發現她的脈象有什麼問題。

她的脈象,從容,和緩,流利,若非說是昏厥,他們瞧著,更像是睡著了。

沉默間,他們仿佛聽到了她平穩又細微的呼吸與輕鼾。

見幾人都不說話,永安侯急了:“怎麼樣?可是受驚過度了?”

“是,是。女郎該是受驚過度……昏厥了。”郎中可不敢得罪永安侯,順坡下驢,開了幾副藥方:“並無大礙,喝兩方藥湯便能調理好。”

永安侯夫婦這才放下心來,請人送走郎中,叫朱玉按照藥方子去熬藥。

顧休休一閉眼就睡到了黃昏。

再睜開眼,已是用膳的時間。

玉軒單設有一處小廚房,廚子是永安侯從洛陽最有名的酒樓裡挖來的。她坐起身來,揉了揉空蕩的肚子,正要喊朱玉上膳,卻見朱玉端著一碗漆黑的湯藥走了過來。

她聞到空氣中苦澀的氣息,警覺地退了退:“什麼東西?”

“回女郎,這是補氣血的湯藥。”朱玉點燃了油燈,寢室裡稍稍亮堂了些:“家主叫奴看著您喝完。”

顧休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說她最怕什麼,那便一定是喝藥了。

各類記不起名的草藥,用小火細燉,將苦澀的藥汁兒煨在一起,熬製出精華,一口喝下去,膽汁都能嘔出來。

“朱玉,我沒事了……”她試圖用撒嬌蒙騙過關,但朱玉卻不吃這一套,板正著臉:“女郎,喝藥。”

顧休休覺得,朱玉讓她喝藥的語氣,比之‘大郎喝藥’沒什麼區彆。

她深呼吸一口氣,接過湯藥,喉頭一哽:“那你去給我抓一把蜜餞來,總行吧?”

朱玉點點頭,朝著小廚房走去。

趁著朱玉離開的間隙,顧休休掀起被褥,從榻上飛快奔跑下來,赤著腳,動作嫻熟地跑向院子裡,捧著湯碗,朝著不起眼的牆角跟倒了下去。

聞著那濃鬱的澀味,她的喉嚨裡都在冒酸水,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位病懨懨的太子殿下。

這隻是補氣血的湯藥,便如此難以下咽。不知他這三年來,整日與苦澀難聞的湯藥相伴,是如何熬下來的。

若是日日服用湯藥,雖說是活在世上,卻比死了也好不了多少,不過是死亡前的慢性折磨罷了。

她上個月突染惡疾,母親從宮中請來禦醫,用那藥方子煮出來的湯藥,喝得她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苦藥味,顯然已是醃得入味了。

莫要說是進食,連喝水都覺得反胃,腸子和胃都絞在一起難受,晚上更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思及至此,她不禁有些同情起太子了。

顧休休歎息一聲,在碗底留了些藥渣,又用指尖蘸了幾滴湯藥塗抹在唇角,營造出喝過藥的假象,她終於舒了口氣,往回走去。

她跑得太急,忘記穿鞋,腳上隻有一雙絲製的羅襪。回去時,被院子裡的碎石子硌了一下,硌得腳底生疼。

她抬腳將石子踢了出去,看著石子落下的方向,突然想起了什麼。

昨日在夜宴上,四皇子抓她手臂時,從不知名的方向飛來了一塊小石子。

今日在老夫人的院子裡,又是一塊小石子打偏了手杖落下的軌跡。

那小石子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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