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崽這算不算毀容啊,應該不會留疤吧】
【這些人是虎頭山的山匪?那他們怎麼知道行宮的暗道,是誰告訴他們的】
【一當家又是怎麼回事,休崽什麼時候也沒有讓人報複他啊,冤枉死了,跟鐵牛解釋也不聽,男人真是一種任性又無理取鬨的生物】
【難道就沒有人覺得那個溫陽公主有什麼毛病嗎,氣死我了,乾脆把她淹死算了】
【突然覺得顧佳茴也不是那麼討厭了,隻能算得上第三討厭,第一討厭是溫陽公主,第一討厭是貞貴妃和四皇子】
【等等,我突然想起來了!原文被先帝授命修行宮的人,是謝家本族的人,這麼說,貞貴妃和四皇子肯定知道行宮裡有暗道吧?】
顧休休若有所思地看著彈幕。
……貞貴妃,四皇子?
其實不管修行宮的臣子是不是謝家人,以貞貴妃受偏寵的模樣,皇帝肯定也將行宮暗道告知過貞貴妃。
但貞貴妃肯定不會做出這樣蠢笨的事情來——勾結虎頭山的山匪,綁走士族女郎們,將整個北魏權貴的家族都得罪乾淨——更何況其中被綁走的女眷中,還有陳郡謝氏家族的老夫人,貞貴妃的母親,四皇子的外婆。
這行事作風,倒有幾分像是四皇子的手筆,顧前不顧尾,隻想著報複她,卻完全沒想過這件事情會帶來怎麼樣的後果。
他大抵是覺得自己有幾分小聰明的,一視同仁將自己外婆及陳郡謝氏的女郎們一起綁走了,到時候真鬨大了,還能借此洗脫嫌疑——誰會勾結山匪,讓山匪把自己外婆都給綁了。
不知貞貴妃此時醒了沒有,若是醒了,知曉了此事,約莫是要將四皇子這個不肖子孫的天靈蓋都掀飛了。
思忖之間,鐵牛已是將她帶到了一輛馬車上,雖然動作依舊粗暴,卻沒有再折騰她了,將她和幾個女郎推上了車輿,那馬車就晃晃悠悠在小道上行駛起來。
鐵牛應該是在駕車,顧休休透過彈幕得知,車輿內還守著一個山匪,便是方才在行宮裡喊鐵牛哥,又說了一句‘大當家要我們帶活的回去’的瘦高山匪。
馬車行駛到半途,顧休休忽然察覺到那瘦高的山匪朝她貼靠了過來,他實在靠得太近,叫她有些不適。
剛剛在行宮內不反抗是因為沒必要反抗,左右逃不掉,他們手裡又有顧家老夫人作為人質,她反抗或掙紮隻會讓自己死得更快、更慘一些。
此刻她以為那瘦高山匪意圖不軌,頓時警戒起來,若是他敢做些什麼,她先是要喊叫,若是喊叫不應,便要琢磨著如何攻他下身,大不了同歸於儘。
瘦高山匪就坐在顧休休右側,在離她還有幾寸距離時,貼近的動作倏忽頓住,抬手摘下了蒙在她臉上的黑布。
她眼前恢複了明亮,那山匪將手指抵在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後摘下自己臉上的黑布巾,讓她看清楚了他的臉。
顧休休愣了一下,蹙起眉頭。
那天虎頭山一當家去追殺四皇子後,便吩咐這個瘦高的山匪,駕馬車將她和顧佳茴送回了永寧寺。
倒不是她記憶太好,連個陌路人都要一直記得,實在是這瘦高山匪長得比較有個性,那張臉神似朱元璋,看一眼就能讓人記很久。
見她認出了自己,瘦高山匪壓低了嗓音,在一旁耳語:“我知道,一當家肯定不是被你報複了……”
顧休休耳朵聽不太清楚,有些模模糊糊的,示意他靠近她右耳邊再說一遍:“我左耳有疾。”
山匪愣了愣,應了聲,又靠在她右耳邊,重複了一遍。顧休休也學著他的樣子,輕聲道:“你怎麼相信不是我?”
“一當家那日回去的路上說了,你兄長是定北將軍,未婚夫是太子殿下……”
瘦高山匪停住,頓了一下:“呃,大抵女郎是不清楚,半年前隔壁山頭的山匪曾在永寧寺的小道上,劫持了一輛馬車。”
“不知劫殺的是哪位貴人……但那貴人應該是與太子殿下有關,總之太子率著率著幾十號人,衝上去把山頭都要劈翻了,山上幾百山匪無一活命,死狀極慘。”
顧休休:“……”
瘦高山匪還以為她不信:“我說得是真的,不然一當家上次怎會將女郎直接送走。”
說罷,他又繼續推理道:“女郎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若女郎想要報複一當家,隻要找殿下一說,那殿下必定會直接剿滅了虎頭山,怎麼能隻傷了一當家一個人?”
“其實……”顧休休抿了抿嘴,輕聲道:“半年前被山匪劫殺的人,也是我……”
見瘦高的山匪一下呆滯住,顧休休的神情略顯複雜。
她當時受了些傷,在府中養傷,也沒怎麼出門。隻是聽說了,劫持她和母親馬車的山匪被儘數剿滅了,而她父親給四皇子送去了謝禮,她便理所當然以為那些山匪是四皇子派人去剿殺的。
倒是沒想到,剿滅山匪的人原來是太子殿下。
她覺得這種感覺有些怪異,就像是她在永安侯府老夫人的院子裡裝暈時,他將她抱了回去,卻像是認路一般,都無需指路,便找到了她有些僻靜幽遠的住處。
而且他還知道她的閨名豆兒,又知道她輕功不佳,曾腳滑摔下過屋頂。
諸如此類的事情,就仿佛他一早就開始關注她似的。
原本她還隻當他跟她兄長關係好,所以兄長就什麼都告訴了他,可假若這瘦高山匪所言不假,那太子為何要帶人去山上剿匪?
倒像是,他有多在意她似的……
“原來是您,那就難怪了。”瘦高山匪半晌才從喉嚨裡憋出這一句話來,他撓了撓頭,又道:“看來我說得沒錯,此事的確與女郎無關……”
“不瞞您說,我有些懷疑大當家。”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道:“大當家是一當家的兄長,但兩個人同父異母,關係一向不合……主要分歧在大當家貪財好色,每次他率弟兄們去劫車,從不顧慮後果,隻要錢財給夠了,無論什麼人都敢動手。”
“而一當家則是思慮更多一些,性子小心謹慎,向來劫財不劫色。偶爾接些□□的活兒,但也不是什麼活兒都接,若是得罪貴人,會牽連弟兄們的活兒,那是一概不碰的。”
瘦高山匪看了一眼車外,將聲音又壓低了些:“一當家出事前的一晚,便是昨夜,我跟一當家在山腳下的酒坊裡喝了幾壇酒,覺得有些微醺,就一起回了虎頭山。我明明看著一當家回了房間,可今早上一當家就渾身是血躺在了山頭底下……”
顧休休聞言,附和似的點了點頭。
她就說上次怎麼提了太子的名號後,一當家就立刻變了態度,要給她鬆綁,送她離開。
大抵是怕得罪了太子,讓虎頭山的山匪們受到牽連。
這樣看來,瘦高山匪說得不錯,一當家確實心思更為縝密,眼光也放得更為長遠,知道什麼人可以得罪,什麼人沾也不能沾。
而大當家則截然相反,他似乎並不在意虎頭山上的其他弟兄是死是活,更是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若不然也不會被四皇子買通,為了慫恿山匪們豁出性命去行宮劫持她,甚至挑斷了一當家的手腳筋,將其折磨得半死不活扔在山下。
瘦高山匪道:“女郎,我這些話,說給虎頭山上的弟兄們聽,他們不會信我……大當家最擅長籠絡人心,虎頭山有一半多的弟兄都對他言聽計從,我膽敢說一句不是,今日您也見不到我了。”
“我跟您說這些,一是盼您保重,那大當家是好色之徒,女郎有傾城之貌,他大抵會耐不住對您下手……”
“一是希望您看在一當家上次放了您的份上,若官兵來了,求您給弟兄們指一條活路……”
顧休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們為何要到虎頭山上做匪?”
他怔了住,歎了聲氣:“虎頭山上的山匪,一大部分都是三年前平城被胡人所屠,逃到洛陽城裡想尋個活路的百姓。”
“平城那一戰,死傷無數,城中百姓大多被胡人屠戮,隻有少數平城百姓逃了出來。他們一路沿途逃到了洛陽外,卻被拒之門外,不被洛陽接納。”
瘦高山匪口中的那一戰,便是指三年前,顧家一房父子在平城戰死,拚死護送太子離開的平城之戰。
不知是誰將平城的布防圖泄露了出去,並著太子與一房父子前一夜商議好的戰術,都被胡人所知。
結果就是與胡人開戰後,節節退敗,布防亦是被逐一攻破,將他們北魏將士與平城百姓逼入了絕境。
那時已是深冬,胡人圍攻了半月,城中水儘糧絕,將士們與百姓皆是凍死餓死,卻遲遲不見援兵,最後不得不破釜沉舟,敞開城門與胡人拚死一戰。
瘦高山匪低聲道:“方才傷了您的鐵牛,他便是平城人。本是有個妹妹和祖母,一路逃到了洛陽城外,但北魏的權貴們將他們稱作流民,嫌他們身份低賤,不讓他們進城……”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們權貴將吃剩的白米飯和豬肉菜食一桶一桶倒在巷外,寧願發臭發爛,也不願施舍給他們吃,鐵牛的妹子就是被活活餓死,凍死了。”
“被擋在城外的流民們,大多是被一當家救回了虎頭山。便是因為一當家如今被折磨的還剩下一口氣,鐵牛以為是女郎的罪過,剛剛才會大動乾戈,對您出手。”
說話間,搖搖晃晃的馬車已是停了下來。
瘦高山匪沉聲道了一句:“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隻是知道冒然行事,便是白白送命,救不了虎頭山的弟兄,也護不住一當家。”
“待此事了了,您有什麼氣都儘管撒在我身上,便是一刀捅穿了我,我亦是毫無怨言……”
若不是車上還有兩三個士族女郎,此刻瘦高山匪怕是要跪在車輿裡,給顧休休磕幾個頭了。
車簾被掀開,鐵牛露出半個頭來:“山子,到了……”見顧休休腦袋上的黑布被摘了下來,而被稱作山子的瘦高山匪卻靠得她很近,不由皺起眉來:“山子,你不會被她的臉蛋迷住了吧?”
“這就是個毒蘑菇,吃一口就毒得你口吐白沫……你怎麼能跟她坐那麼近?”
山子連忙搖頭:“什麼毒蘑菇,我就是坐在這看著她,省得她跑了。”
鐵牛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示意山子把黑布重新給顧休休罩上,便扯著馬車上的幾個女郎下了車。
山子一邊將布罩在她臉上,一邊道:“女郎生得美貌,罩著黑布也好,不然被大當家瞧到了,怕是要見色起意……”
他沒好意思說下去,隻是將一把小巧精致的柳葉刀遞到了她手裡:“女郎千萬藏好了這柄刀,若真有個好歹,也好護身用。”
說罷,山子就扶著顧休休下了馬車。
上山的途中有些陡峭,幾乎是一個山匪扛著一個士族女郎,顧休休又被鐵牛接手扛在了肩上,他身形健碩,又高又壯,扛她很是輕鬆。
山寨建在半山腰,山匪們靈活地穿梭在虎頭山上,約莫走了片刻,才將她們帶進了山寨中。
大當家已是在此等候許久了。
他坐在寨子裡的虎頭凳上,手旁是一顆風乾的老虎頭,腳下踏著虎皮,見山匪們回來,連忙起身:“……哪個是顧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