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唇笑道:“孤的臉,很下飯嗎?”
“那當然……”她正說著話,視線不經意掃過他身上雪白的狐裘,那手臂的外側沾染了一絲血跡,那斑斑血紅看起來十分刺眼:“你受傷了?”
顧休休抓住他的手臂,一改方才的語氣隨意,神色微微緊張:“怎麼會有血?”
元容垂眸,瞥了一眼她說的地方:“方才在詔獄審了犯人。”
聽聞此言,她舒了口氣:“不是你的血就行。”
元容將狐裘脫下,道:“孤去沐浴更衣。”頓了頓,看著那被吃了精光的飯菜:“豆兒,莫要積食了,要不然去院子裡散散步?”
“……”顧休休赧紅著臉頰,感覺腹部有些發撐,神色不自然地轉過頭:“知道了。”
元容叫侍從撤下了飯菜,便去側殿的浴室沐浴更衣了。
顧休休卻沒心思去院子裡散步消食,她叫來朱玉:“我大婚之日,我娘塞給我的冊子在何處?”
朱玉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冊子是何物。見自家女郎突然開竅,她連忙去翻箱倒櫃,將那被壓在箱底裡的冊子翻了出來。
尋到冊子,顧休休便讓朱玉先回去休息了。她捧著手中的冊子,心跳怦然加速,吸了口氣,像是要拜讀什麼名家大作一般,做足了心理建設,這才打開了冊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看過了虞歌的傳家寶,這冊子上一板一眼的畫技和姿勢,都叫人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不過虞歌那本傳家寶被元容收走了,她也不知道他放在了何處,總不好意思去問,便先將就著看一看這一本冊子了。
到底是沒有這方麵的經驗,若真是要圓房,還是要好好鑽研一番,做足了攻略才是。
顧休休快速翻看了一遍,正待細細研究,青梧殿外卻傳來元容與侍從說話的聲音。
她聽見推門聲,像是考試作弊被抓住的學生,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手疾眼快地將冊子扔進了床榻下。
明明他才去偏殿的浴室沒多久,竟然這樣快,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從浴室洗淨回來了。
好在顧休休反應夠快,元容回來時,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隻是覺得她的臉似乎更紅了。
“時辰不早了,快進去歇息。”他掀起錦被,示意她進去躺好。
顧休休抬眸,看了一眼他散在肩後的長發,昨天晚上才洗過,像是入夜後的蒼穹,又似是柔軟的綢緞,在燭光的映襯下,暈出淡淡的柔光。
真想摸上一把。
她隻是想了想,到底是沒好意思付諸行動,乖乖躺進了床榻裡側。
“明日是太後誕辰,要起個大早,早些歇息。”說罷,他脫下剛剛換上的外袍,隻著裡衣,躺在了她的身側。
顧休休本以為元容回來後會繼續,但她平躺了許久,直至生出了困倦之意,他仍是沒有要做些什麼的意思。
她緩緩側過頭去,看向元容。
青梧殿內的燭火仍亮如白晝,照的殿內通明。他闔著眼,呼吸聽起來很是平穩,似乎已經睡著了。
不知怎地,顧休休突然想起來了虞歌下午對她說的話——很簡單呀,躺在他懷裡,夜半時往他身下摸一把。
她看著那張俊美的臉龐,剛剛生出來的困乏,一下不翼而飛了。
即便知道這樣的做法很可笑,顧休休還是忍不住想要嘗試一下。她像是一隻蝸牛,緩慢地朝著他靠近,不動聲色地擠到了他身側,將兩人之間的間距直接縮減為零。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動彈,氣息也依舊均勻平緩,這讓顧休休膽子稍稍大了些,動作輕緩地擠進了他懷裡。
虞歌隻說三更半夜摸一把,卻也沒說具體的時間,她在他懷裡躺了片刻,微微揚起頭來,用眼尾的餘光偷偷掃了他一眼。
顧休休先是抬手勾了一縷他的青絲,放在指尖把玩了片刻,試探過後,見他仍是沒有動靜,那放在被窩裡的手,才慢慢向下伸去。
可很快,卻又倏忽頓住。
她從來沒觸碰過……雖然說起來很容易,真到做的時候,單是那快要溢出來的羞恥,已是讓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顧休休反複糾結著,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羞恥心——她想知道,元容對她有沒有好感。
不管他曾經喜歡誰,隻要從現在起,他喜歡的人是她,這便已經夠了。
她咬了咬牙,將輕輕顫抖的手掌,落了下去。元容就寢時,隻著薄薄一層裡衣,有些冰涼的小手貼敷在那層布料上,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溫度。
灼熱,滾燙,似是熔漿的溫度。
布料貼緊在身上,突顯出該有的形狀,她像是被嚇到了,隻是輕輕碰觸了一下,便飛快地彈開。
可她沒能拿出那隻手,便被一隻略顯冰涼的大掌攥住了手腕。她聽見一道低啞微沉的嗓音:“豆兒,你在做什麼?”
顧休休被抓了個正著,一下有些懵了:“……你沒睡?”
元容垂下頭,另一隻手叩在她下頜上,將她的小臉抬起。四目相對,她臉頰泛著赧紅,那一抹顏色一直延伸到頸間,似是一朵開得正盛的月季。
她躺在身側,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他眼眸微眯,喉結上下滾了滾:“豆兒,回答孤,你在做什麼?”
元容一改往前隨意的態度,那雙黑眸看起來極有攻擊性,像是頭正在覓食的餓狼,隨時都會趁其不備的撕咬上來。
顧休休向後退去,手腕卻被他桎梏著,她退一步,他便逼近兩分,最終被逼到了牆角,再是退無可退。
元容靠得那樣近,甚至連噴灑出的氣息都能嗅到。渾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到腦子裡,滾熱又沸騰,不斷叫囂著什麼。
雖然大腦宕機了,顧休休還是本能地辯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元容湊近她的耳畔,嗓音微微沙啞,帶著說不出的磁性:“那就是,有意的?”
顧休休想要搖頭,可腦袋還沒轉過來,暖玉似的耳垂便被他吮進了唇間。那若有若無的嘬舐,伴著喘聲,使她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她微微仰首,呼吸逐漸破碎起來。
方才看過小冊子上的圖畫,一幕幕從眼前閃過,她卻完全不知下一步該做什麼,隻是癱軟在榻上,任憑索取。
不知何時裳裙褪散,露出霜白似雪的肌膚,青絲淩亂傾瀉在榻上。她的眼眸半闔,唇瓣翕動,低喃著元容的字:“長卿……”
元容吻過她的眉角,似是誘哄,聲音極低:“喚哥哥。”
說話間,掩在錦被下的大掌,已是撥開了雲霧。他的手指修長而削痩,骨節明晰,拇指與食指輕撚,隻聽見她短暫而急促的叫了一聲:“長卿,哥哥……”
顧休休闔上眼,用著最後僅存的一絲理智道:“熄燈,全都……熄滅……”
“好。”他身形微動,隻是彈指一揮,那燈火通明的殿內便一下漆黑了起來。
窗外的明月照不進青梧殿來,風聲曳曳,抽打著樹上葳蕤的枝葉,吹得那花圃裡的秋花落了一地。
那夜風越刮越大,將屋簷上的琉璃瓦磚都掀飛了下來。守在殿外的東宮侍從抬頭看著烏雲遮月,嘟囔了一句:“要下雨了?”
本是染了風寒,該在房中好好休息的秋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青梧殿的拐角,又很快隱沒了身影,像是從未來過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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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下了不小的秋雨。
待到翌日太後誕辰,顧休休起榻之時,連綿了半宿的秋雨剛好停了。
她渾身乏力,臉色還有些虛白,朱玉捧著剛剛煨好的紅湯,扶著她坐了起來:“娘娘,起來喝口湯吧?”
顧休休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小腹時不時傳來悶痛,她接過那瓷碗,仰頭悶了下去:“太子呢?”
朱玉遞上帕子,待她擦了擦嘴:“這碗湯便是殿下煮的,還沒剛煮好,便被皇上傳旨喊走了……”
顧休休愣了一下:“喊走了?出了什麼事情嗎?”
朱玉點頭:“好像是靖親王世子在詔獄裡**了,人都被燒焦了,隻留下一封他親手寫的罪己書。”
顧休休早就聽聞過靖親王世子的名號,前些日子他在洛陽城縱馬踏死幼孺,又搶占婦女將其褻.玩致死,鬨得滿城風雨。
昨日跟虞歌步行到采葛坊的路上,虞歌還在抱怨那靖親王世子,說是劉廷尉因為他忙活的連軸轉,夜裡都睡不好覺。
畢竟是靖親王的獨子,又是嫡係所出,當做心肝寶貝似的護著。然而此事鬨得太大了,靖親王壓不下去,城中百姓哀聲怨道,勢必要個說法才行。
皇帝不想得罪靖親王,還準備用其牽製著北魏各大家族勢力。更不願失了民心,讓百姓說他昏庸無道,便轉手將靖親王世子扔給劉廷尉。
不管劉廷尉如何處置,靖親王和百姓這兩頭,總要得罪一邊。饒是劉廷尉鑽破了腦子,也想不出兩全的法子來。
要說以靖親王世子的性格,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定是不可能留下一封罪己書便**而亡。
顧休休先前見過他一麵,便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這樣的人最是貪生怕死,就算真的要死,那也是選擇痛苦最小的方式結束性命,怎可能去**?
而且靖親王**身亡,皇帝為何要讓人傳喚元容?
難不成此事跟元容有關?
顧休休倏忽想起了什麼:“昨夜太子脫下的狐裘放在哪裡了?”
朱玉愣了愣:“殿下讓侍從給扔了。”
聽聞這話,顧休休更為確定了。
昨夜她看到他狐裘上的血跡便詢問過他,他說他剛在詔獄裡審過犯人。
假若元容審問的犯人就是靖親王世子,血跡也是世子身上來的,那封罪己書便必定是元容逼迫他寫下,至於**身亡,大概也跟元容脫不了乾係。
這一大早,趕著太後誕辰,皇帝也要將元容傳喚過去……難不成,皇帝是要元容給靖親王世子血債血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