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條彈幕(2 / 2)

顧休休卻不理謝懷安,他根本不知道西燕君主在元容為質的那三年裡,都做過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她怎麼放心讓元容自己去,誰知那西燕君主又會做出什麼來。

即便元容沒有回頭,也感覺到了顧休休的存在,他向前邁了一步,甚至沒有看她:“你們留下,將馬車上的誕辰禮卸到驛站裡,若孤回來查閱時,發現磕了碰了什麼,定不會輕饒了你們。”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讓顧休休在驛站裡好好待著,等他從皇宮裡回來。

顧休休看著元容,久久之後,埋著頭,用粗啞的嗓音應了一聲:“是。”

元容得到答複後,仍是不放心,微微側過首,看了一眼易容過後的秋水。

秋水抿著唇,也輕聲應道:“小的定會仔細搬運誕辰禮。”便是說,一定會看好顧休休,不讓她亂跑的意思。

見狀,元容才算是稍作心安了些,與謝懷安徒步走向皇宮。

驛站離皇宮不近不遠,但進了皇宮的大門後,兩人又徒步走了半個時辰,直到天色稍暗,才尋到了有些偏僻的金屋殿。

此殿之名,取作金屋藏嬌之意,乃是西燕君主的寢殿,地處偏僻是因為西燕君主患有頭疾,夜裡就寢時聽不得一點動靜。

謝懷安是第一次來西燕,先前也從未想過作為北魏使臣出使西燕,因此對燕都並不算了解。

他立在金屋殿外,壓低了嗓音:“太子殿下,你在西燕待過三年,不知到了西燕君主麵前,需要注意些什麼?”

元容淡淡道:“看到什麼都不要喊叫,不要碰殿內的吃食和茶飲,管好你的嘴。”

說罷,他又添了一句:“若是你會武,封住氣穴,少呼吸。”

謝懷安嘴角抽了抽。

不要喊叫和管住嘴,他還能理解,少呼吸是什麼意思?

許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元容看在他護了顧休休一路的份上,難得多作了一句解釋:“香爐裡的安神香裡,添了春合散。”

謝懷安皺起了眉:“春合散,是那不解毒就會死人的玩意?”

他出身在名門望族,又是家族中的嫡長子,身邊自然少不得女人。偶爾開懷時,用些寒食散也是有的,但像是春合散那般的催.情藥,他卻是從未用過。

更無法想象,什麼人會在自己的寢殿裡將春合散當做安神香來用。

還沒得到答複,那白麵紅唇的太監便催促道:“聖上在等著二位。”

話音落下,元容便先一步走近了金屋殿。

謝懷安追了上去,還沒踏入殿門,就被殿內的景象嚇了一跳。

有一個衣著鬆垮的男人背對著他們,而殿內的正中央豎著牢獄中才有的刑具,從房梁上懸下兩條手臂粗的鐵鏈,而鐵鏈的最下端綁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那少年麵龐光潔白皙,骨相柔美,赤著身子,一襲青絲披散在溫潤的肩頭上,仔細一瞧,竟是隱約能從少年的眉目之間,察覺到一絲元容少年時的影子。

他此時被吊在半空中,除了那張臉龐外,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有烙傷,有劍傷,有鞭痕,血口子在少年身上縱橫交錯,而那少年耷拉著頭,似乎被折磨的還剩下最後一口氣。

謝懷安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他身居高位,手裡不是沒有沾過血。可當他看到這一幕,感覺頭皮都在發麻,渾身的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才不過是剛開始罷了。那背對著他們的男人,躬下身子,拎起一桶不知是什麼的湯水,笑眯眯抬起頭,看著那半死不活的少年問道:“容兒,你還敢跑嗎?”

少年已是動彈不得,更無法言語——他的舌頭已經被斬成了兩段,一張口就不斷有黏稠的血液向下滲漏。

男人見他不語,有些惋惜道:“朕很喜歡你呢。”

說著,他將桶裡的湯水朝著少年潑去,隻聽見一聲慘嚎,少年忽然麵目扭曲地扭動起身體,像是被放在鐵板上的活章魚,猙獰又可怖。

謝懷安嗅到了辣椒的味道,可又不止是辣椒,那桶裡裝的是燒沸的辣椒水,其中還撒了些黑芝麻。

那一下潑在少年血肉模糊的身上,將他的皮肉都燙的卷了起來,芝麻粒鑲嵌進他的肉裡,一顆又一顆,密密麻麻。

謝懷安胃裡翻江倒海,隻感覺酸水頂到了喉嚨裡,竟是忍不住生生嘔了出來。

元容看了一眼那痛苦又斷不了氣的少年,走到一旁的案上,俯身拾起一隻瓷碗,指尖在碗底輕輕一彈,瓷碗便崩裂出數道裂痕。

他扔下剩下無用的碎片,隻留了一片,夾在食指與中指間,朝著被吊起的少年扔了出去。

即便沒有看向少年,那瓷片也精準無誤地貼著他的頸擦過,鋒利的瓷片割破了少年的頸動脈,血液向下噴濺著,猶如血色噴泉似的。

少年耷拉著的腦袋努力地抬起,看向了元容,渾濁的眸中似乎含著淚,他咧起嘴,似哭似笑,而後慢慢合上了雙眸。

總算結束了,這永無止境的,生不如死的折磨,終於結束了。

那穿著鬆垮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他看起來約莫有三十多歲的樣子,比元容矮了半頭,微微弓著身子,慘白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怪異的笑意:“元容,你為何要殺了朕的容兒?”

元容單是聽見那一句‘容兒’便有些厭煩,他轉過身去:“孤殺人需要理由嗎?”

被吊起來的少年,該是服用了什麼續命的藥物,雖然生不如死,卻遲遲死不掉。

很多年前,他也曾被吊在過那房梁上。

那時他隻想死,可不管西燕君主如何傷他,哪怕是昏迷過去,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上的痛楚。

特彆是服用過什麼藥物後,痛覺仿佛被放大了千百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將此處稱作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聽到元容不鹹不淡的語氣,西燕君主笑了起來,抬手吩咐身邊麵色慘白的太監:“羅一,將此地收拾乾淨。”

羅一應了一聲,似乎是早已經習慣了如此,收拾起屍體來,動作極為麻利。

幾乎就是片刻之間,那沒了氣息的少年以及滿地的鮮血和臟汙都被清掃了乾淨。

清理乾淨過後,羅一又在屋子裡燃了安神香,淡淡的白煙從香爐頂緩緩騰起,一股清淡的茉莉香味在殿內蔓延開來。

西燕君主讓人給他們安置了坐席,自己則斜倚在美人榻上,輕輕搖動酒杯裡殷紅的酒水,問道:“這個味道,喜歡嗎?”

茉莉香,那是顧休休最喜歡的味道。

傍晚的風打著轉兒從殿外吹了進來,將那懸在房梁上的鐵鏈吹得叮哐響。

謝懷安剛剛吐過,臉色有些發白,如今嗅到那淡淡的茉莉香,差點又吐出來。

西燕君主是什麼意思?他怎麼知道顧休休身上是這個氣味?

饒是謝懷安見過的人那樣多,其中不乏有癖好獨特的男人,也沒見過這般變態扭曲的瘋子。

謝懷安想說些什麼,可倏忽想起元容在進殿之前說過的話,便隻好又將嘴合上了。

他總算知道元容為什麼不讓顧休休來西燕了,甚至開始後悔,早在抵達燕都之前,他就應該聽從元容的規勸,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但現在說這些,一切都晚了。

謝懷安儘可能屏氣靜心,減少吸入那摻了春合散的安神香。

“西燕君主準備的,孤怎會不喜歡。”元容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垂著眸,視線掃過拇指上的玉扳指。

玉扳指上有毒,遇水則融,無色無味。

元容喚羅一來,給他倒了杯酒,他舉著杯朝著西燕君主走去:“敬你一杯?”

西燕君主臉上顯出一絲笑來:“元容,你就這麼想讓朕死?”

顯然,他已經猜到了酒水有毒。但元容意不在酒杯裡下毒,不過是障眼法罷了,他方才砸碎瓷碗了結那少年時,在掌心裡藏了一塊碎瓷片。

以他的內力,三尺之內,殺西燕君主不成問題。

元容並不掩飾來意,挑起眉來:“喝不喝?”

西燕君主歪著頭,手掌托著腮:“喝呀,你給朕端來的酒,就算有毒,朕也喝得甘之若飴。”

“隻不過……”他慢悠悠從袖子裡掏出一塊腰牌,扔在了地上:“或許你不想見到這個人了?”

元容垂眸,看向那塊腰牌,隻一眼,便皺起了眉。

那是已故驃騎將軍的腰牌。

他頓住了腳步,彎腰拾起那塊腰牌:“驃騎將軍的屍骨在你手中?”

西燕君主忍不住仰頭笑了起來:“有沒有一種可能性……或許,驃騎將軍和他兒子都還活著?”

元容瞳孔一縮,將手中的腰牌攥得緊了些:“你什麼意思?他們還活著?”

西燕君主卻不繼續說下去了,隻是又不知從何處,隨手拿出了一隻玉扳指,笑嘻嘻道:“留下陪朕一晚上,朕便將他們父子兩人的下落告訴你。”

那玉扳指亦是驃騎將軍的,元容隻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

三年前那一戰,他並沒有親眼看到驃騎將軍父子身亡,隻是撤退時,他們為斷後選擇了留在平城。

後來活著回到洛陽的士兵告訴他,驃騎將軍父子戰死在了平城,身中數箭,死後又被胡人擄走了屍體。

元容私底下經商,就是為了在五湖四海,各個國家布下自己的眼線,便於尋找他們被胡人擄走的屍骨。

可至今卻依舊下落不明,不能讓驃騎將軍父子魂歸故裡,安葬洛陽。

他竟是從未想過,他們根本就沒有戰死,而是活在某一處隱秘之地——倘若他們活著,就一定會想儘一切辦法回到洛陽,怎可能悄無聲息的失蹤三年。

如今聽到西燕君主的話,元容又突然覺得,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倘若驃騎將軍父子被西燕君主所拘,那他們就是想離開,也逃不出燕都一步,更回不去北魏洛陽了。

但事實若真是如此,那就說明,三年前在平城那一戰中,西燕君主曾在其中推波助瀾過,說不準那遺失的布防圖也跟西燕君主有關係。

骨節明晰的手指緊緊攥著酒杯,元容闔上雙眼,又緩緩睜開:“隻憑著這兩件遺物,便想讓孤陪你一夜,你莫不是將孤看的太過低廉了些。”

西燕君主像是被說服了似的,怒著嘴,微微頷首:“那就伺候朕用一餐晚膳,再陪朕下一下棋……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元容聽聞這話,卻並不覺得舒心,反而有些不安。

西燕君主何時向他讓過步?

憑著驃騎將軍父子的下落,西燕君主大可以堅持方才的要求,可他隻是轉圜了一句,西燕君主便改變了主意。

可西燕君主本身就是個瘋子,元容從未揣透過這個瘋子的心思,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這個瘋子還對他戀戀不舍,難以忘懷。

倘若西燕君主手裡握著驃騎將軍父子的性命,又為何過了三年,才對他說出來。

西燕君主明明可以在三年前,就拿他們來威脅他重回燕都。

“還是不行?”西燕君主見他沉默,挑了挑眉,勾起唇角:“那就算了,朕後宮佳麗三千,又有男寵百餘,又不是缺你不可。”

元容握緊手中的腰牌:“至多陪你到亥時三刻。”

“亥時三刻呀?”西燕君主抬手摸了摸下巴,點著頭,笑容更甚:“……那也夠了。”

自然是夠了,想要收拾掉驛站的那個女人,半個時辰就足矣。

那叫什麼來著……換顏蠱?

據說服用母蠱之人的容貌,會被複刻到服用子蠱之人的身上。不止是容貌,就連體形和身高等外貌特征,都會被複刻。

等到元容回去,他就會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跟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在榻上滾成一團。

那畫麵,一定非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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