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條彈幕(2 / 2)

寬大冰冷的掌心落在她的腦後,輕輕拍了兩下:“說什麼對不起,能救出他們,了結我畢生的心願,此生足矣。”

兩人的對話被倒在蛇窟石欄下的謝懷安打斷,他捂著生疼的小腹,蜷著一條腿,有些痛苦道:“顧休休,你們等會再煽情,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先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一共就四個人,顧休休、顧懷瑜、津渡還有他謝懷安,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去過驛站,到底是誰跟元容通的風,報的信?

顧休休也沒有跟他提及過,這中間還有她變成羅一這一茬,更沒有告訴他,津渡會禦蛇,掉進蛇窟裡也不會死。

明明謝懷安也參與進了這個計劃,可如今計劃成功了,他卻像是被蒙在鼓裡的傻子似的,他們都不知道剛剛津渡掉進蛇窟裡,他的心跳都嚇得驟停了。

顧休休抬了抬腦袋,看向氣急敗壞的謝懷安:“過程不重要,結局才重要,你說是不是,太常大人?”

顧月畢竟是假死出宮,雖然謝懷安幫了她很多,但她還不至於因此就忘記了,謝懷安是謝家下一任家主,更是北魏九卿之首的謝太常。

顧家與謝家算不得對立,卻也極少來往,她才不會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將顧月的事情告訴謝懷安,讓謝懷安拿捏住顧家的把柄。

至於津渡不怕蛇,以及她要扮作羅一的事情,她不說是因為謝懷安沒有問,而且任務這麼繁瑣複雜,時間又那麼緊迫,她哪有那麼多時間一一解釋。

見顧休休不準備多說,謝懷安卻沒有想要這般輕鬆放過她的意思。

他正要說些什麼,隻聽見‘當啷’一聲響,元容緊握在手中的劍柄掉在了地上,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朝著地上直直栽去。

顧休休下意識伸手接住他的身體,卻抵不住那身體的重量猛地砸過來,跟著他一起摔了過去。

元容沒能像是先前從謝家離開後,冒雨送顧休休回到玉軒,卻因體力不支,與她一同摔過去的那次一樣,即便摔下去,還不忘護住她的腦袋。

這一次,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就連顧休休爬起來後,慌得掉出眼淚,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他都毫無反應。

津渡走過來,蹲在元容身邊,摸了摸他的脈搏:“沒死,彆哭了。”

顧休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神色急促:“他怎麼了,他為什麼會突然暈過去?”

津渡挑起眉梢,似是想起什麼,將元容的褲腿往上撩起,露出那片黑蟒的文身,不禁咂了咂舌:“這是苗疆最毒的萬疆蠱,看起來時日已久,若是再不解開蠱毒,他的五臟六腑都會被蠱蟲侵蝕,直至內臟被吞噬乾淨,他也就……”

沒等津渡將‘死了’兩個字說出口,顧休休就忍不住打斷了他:“我記得我大哥說他也中了萬疆蠱,這幾年西燕君主都有給他緩解抑製蠱毒發作的藥粉,你身上有沒有這樣的藥粉……”

“萬疆蠱才沒有什麼緩解或抑製的解藥,你大哥是被人騙了。”

津渡指著元容腿上的黑蟒,道:“萬疆蠱乃是用千種最毒的毒蛇唾液,以及蛇王心肺為引,煉製出來的蠱蟲。你看他腿上這條蟒,便是因為萬疆蠱的蠱毒太強,才會在皮膚上顯現出來蟒的形狀。”

也就是說,不是西燕君主將這圖騰紋在他身上祭奠什麼黑蟒。

而是西燕君主一早就知道了萬疆蠱的副作用,才故意搞來一條長得差不多的黑蟒,先給元容留下一生難忘的心理陰影,再將萬疆蠱種在了他身上,讓他看到那條黑蟒,便為之煎熬、痛苦。

正說著話,頂著西燕君主麵容的顧懷瑜,背著昏迷不醒的驃騎將軍,從蛇窟門外走了進來。

見蛇窟裡的侍衛死的死,傷的傷,而那西燕君主則渾身是血,時不時在美人榻上抽搐兩下,五官仿佛扭曲了一半,麵目顯得十分猙獰,顧懷瑜收回視線,朝著顧休休走去。

走了沒幾步,看到躺在地上的元容,他腳步一頓:“豆兒,怎麼回事?”

“萬疆蠱,他中了萬疆蠱……”

啜泣聲斷斷續續,她抱著元容,將腦袋埋進了他的頸前,嗓音中是掩不住的崩潰。

先前顧懷瑜說他中的就是萬疆蠱,還說此蠱隻有神女可解,但她以為有緩釋的藥物,便想著在了結此事,救出驃騎將軍後,就前去苗疆尋神女,找解藥。

隻要她不放棄,隻要有那緩釋痛苦的藥物,她就一定,一定可以找到解救他們的法子。

可津渡卻說,萬疆蠱沒有緩釋的藥物,顧懷瑜被西燕君主騙了。

也就是說,顧懷瑜被下的不是萬疆蠱,而元容已經時日不多,若是找不到解藥,他就會被蠱蟲侵蝕五臟六腑,直至內臟被吃空了,便也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沒有時間了,神女已經失蹤了二十多年,她又怎麼可能在一朝一夕間,找尋到人間蒸發的神女。

津渡起身,走到顧懷瑜身邊,抬手翻找了一番,在摸過他的脈象後:“你中的不是苗疆至毒的萬疆蠱,不過是喜食人血的小蠱蟲,我可以幫你解開……”

“不過太子中的是萬疆蠱,會解毒的人隻有曆任神女。我娘作為這一任神女,已經失蹤了二十多年。”

他抿了抿嘴,繼續道:“除非我父王駕崩,又或者禪位,等到新一任苗疆王登基那一日,便會誕生下一任神女。”

“神女是苗疆最聖潔的人,每一任苗疆王都要與神女成婚,因為隻有由神女誕下的子嗣,才有資格繼承王位。”

“而神女隻會為自己的丈夫苗疆王,或子嗣們解毒,至於其他的人,就算苗疆的子民也不會管,更何況太子。”

這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想要解毒,要麼成為神女的子嗣,要麼成為神女的丈夫,新一任的苗疆王。

可元容不是上一任神女的子嗣,他沒有資格繼承苗疆的王位,就不會成為新一任神女的丈夫。

等待他的隻有死。

顧懷瑜將驃騎將軍放了下來,安置好後,快步走到西燕君主,將他從美人榻上拖拽了下來。

此時的西燕君主,已是有些神誌不清了,那酒釀本就烈性酒,配著那續命蠱服用下來,藥效被揮發出了數十倍的效果。

他癱軟在血泊裡,被顧懷瑜拖拽出了數米遠,所過之處,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顧懷瑜攥住他血淋淋的衣襟,將他舉了起來,整個人都壓在了蛇窟的石欄上,一拳揍在了他的臉上:“太子的解藥在哪裡?!”

許是壓迫到了脊背上的傷口,黏稠殷紅的血染紅了石欄,沿著那白色的石頭向下淌著,滴答滴答,墜到地洞裡,引得那些糾纏在一起的毒蛇們紛紛揚起蛇頭來,吐著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

西燕君主笑了起來,胸腔跟著一同震動,明明臉色已經慘白,牙縫裡都在往外滲著血色,他卻仍然大笑著:“解藥?當然有解藥……”

“元容是神女之子,他的親生母親就是神女……隻要他能舍下顧休休,到苗疆殺了那苗疆王,篡權奪位後與新一任神女成婚,便能救下他的性命……”

他說話之間,元容已是醒了過來,垂下的睫羽輕顫著,費力地抬起手,輕輕擁住怔愣的顧休休:“豆兒,不要聽他胡說,我娘不是什麼神女……”

津渡見元容轉醒,皺著眉,看了一眼西燕君主,又轉而看向元容。

他腳步又快又急,停在元容麵前,蹲下身來,從地上拾起一把劍刃,在元容手上劃了個口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隻玉瓶子,擠了兩滴血進去,又晃了兩下後,將玉瓶子裡的蠱蟲倒了出來。

隻看了一眼,津渡便將蠱蟲送到了兩人麵前,沉聲道:“他沒有撒謊,這蠱蟲隻食用神女後代的血,太子是我娘的血脈……”

元容卻搖頭,將那玉瓶子一下揮倒在地,嗓音嘶啞著:“不可能——”

他看向元容的眼神有些複雜,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神女容顏不老,永葆青春,乃是天選之女。每一個出生於苗疆的女子都會在滿歲那年,到神廟裡去驗血,千百個人裡,才能挑選出一個來。

這些被神選中的幼女,被送去神廟裡虔心修行,直至每一任苗疆王迭更換代時,便會選任出新的神女來。

他娘被選中的時候,隻有十三歲。

神女要為新任的苗疆王傳宗接代,直到為苗疆王生育五個子嗣後,便可以與苗疆王和離,接下來不管是三夫四郎,還是獨身一人度過餘生,神廟都不會再乾涉。

便是因為忍受不了被當作傳宗接代的工具,生下三胞胎後,神女就失蹤了。

有人說神女死了,有人說神女是逃了,總之津渡從小就沒有母親,與兩個哥哥被放養長大。

倘若神女離開了苗疆後,轉而到了北魏,倒也不是說不通,他父王曾說過,神女憧憬北魏的山水風光。

蛇窟裡的空氣仿佛被凝結在了這一瞬,隻有西燕君主還在笑著:“元容,你能舍棄她嗎?”

血從鼻息間灌進了眼睛裡,他赤紅著雙目,笑得如此暢快,整個蛇窟裡都響徹著他刺耳的笑聲。

元容掙紮著,從地上踉蹌著站了起來,他扶著蛇窟的石欄,一步步緩緩走向西燕君主,黑漆漆的眸中是掩不住的恨意。

直到停在西燕君主的麵前,元容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柄劍來,一手掐住西燕君主的脖子,令他再難發出那沙啞難聽的笑聲。

“閉嘴——”

元容狠狠扼住他的頸,嗓音狠戾,有些失控地用那長劍貫穿了他的下.體。

隻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沒等到西燕君主再發出任何聲音,他便倏忽一下鬆開了手,垂著眸,看著西燕君主直直墜入了蛇窟。

那些被西燕君主親手喂養大的毒蛇,像是一團黑漆漆的蛇海黑霧,人掉下去,泛不起一點浪花,便瞬間被吞沒。

隻能聽見那淒厲的慘叫聲,一聲接一聲,仿佛被生生千刀萬剮,痛不欲生。

顧休休跑了過去,想要往下看去,卻被元容一把拉了回來,他抬手覆在了她的右耳上,將那痛苦的哀嚎隔絕在外。

直至那聲音完全消失,他才移開了手。

她唇瓣動了動,還未張開口,便聽見元容道:“豆兒,死心罷。”

他的聲音低啞,輕而淡,仿佛無聲落下的雪花,卻又如此堅定:“我不會去苗疆,亦不會娶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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