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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真不會有問題麼？”通天石有些疑慮地問道。
“相信我。”赤心繩信心滿滿, “而且想要消除舊愛最好的方法，就是另結新歡。”
說完，赤心繩意識到自己這麼說是踩天道雷區, 立刻改口：“反正都是天道大人, 沒差啦。”
此次天道派出的化身，同樣是他本人, 隻是選擇的是少年時的外貌性情。
沒錯, 雖然天道強調不可以色娛妻，但機靈的赤心繩還是翻拉出天道還有黑發外觀這麼一有力證據，成功說服天道披上新馬甲。
回顧少年時光怎麼能算以色娛妻呢？
“那不是天道大人。”小石頭一本正經道, “隻是個義骸。”
“……哦對。”赤心繩也反應過來，嚴肅道, “確實。”
天道大人的威嚴, 凜然而不可犯, 絕對不能馬虎。
這是常識, 懂得都懂。
天道沒有理會兩個靈物的悄悄話，他支著下頜, 淡淡注視著少年劍修。
神識寄宿在狹小義骸中，傳來陌生又熟悉的逼仄感受。
這是一種極其玄妙的狀態, 若要比喻的話，就是天道正在雙開。
本體大號在萬界上和舒窈聊天, 但同時又操控化身小號和她下本打怪。
凡人, 哪怕是渡劫期的強者, 神識也不足夠同時完成這兩件事，更不要說輕鬆壓製化神期修為的蘇撫雪。
光是瞬間湧入的海量信息, 便足以衝垮渡劫期強者的神識。
並且修為的分配也絕不是一分為二這麼簡單。
若是想精密操作, 那必須強乾弱枝, 方才能適應。
但這些對天道都不是問題。
感受著手中劍柄傳來的略顯粗糙的觸感，天道有些無言。
若不是通天石輔助回憶，他幾乎快要忘了，在自己漫長厚重的記憶深處，還有這麼段狼狽的過去。
冷漠寡言，一身是刺，全身上下唯一的財產是把破爛鐵劍。
除了充當殺戮的兵器，一無是處。
不過現在用來做保護她的義骸，卻非常合適。
[即使隻有一把破劍，我亦可殄滅仙道。]
少年冷淡的聲音出現在天道心頭，令他有些訝然。
每具化身都會具有天道的部分性格特征，以及少許自我意識，保證它在天道解除掌控時，亦能完成任務。
這部分經曆在化身脫離時，均會以影像形式返還給本體。
在感受到本體對自己略含輕蔑的評價時，化身的那部分靈識被觸動了。
天道聽到少年的反駁，不由微微挑眉。
那時的他，剛遭逢劇變，對外界的看法十分敏感。
驕傲、敏感、桀驁。
十足的少年意氣。
——但說得也是事實。
天道淡淡想到。
仙道的那群渣滓，確實不堪一擊。
*
冷汗徹底濕透了蘇撫雪的後背。
他瞪大眼睛，死死攥著手中問雪劍，盯著吉止的眼神仿佛看某個怪物。
少年自稱是義骸，但是除了秀徹美貌不似人類外，處處與人類無異。
但他……強得太過分了。
舒窈被黑發少年擋在身後，尚且壓力不大，唯獨蘇撫雪實實在在承受了全部砭骨殺意。
那殺意並不凜冽，卻如綿密銀針，一絲絲滲入肌骨，令人如芒刺在背，提心吊膽。
麵前的少年，根本不把他當做人類看待。
而是卑微的螻蟻、肮臟的死物，或者更直白些……某種需要乾掉的垃圾。
無法升起任何抗衡之心。
蘇撫雪清楚自己的實力，他不過百歲便是化神期一段，已是五千年一遇的劍道天才了。
但這少年能碾壓化神期，至少也要渡劫期。
這個強度的義骸，隻能由渡劫期強者遺體製成，隻是全天下的渡劫期強者，也不過一掌可數。。
如果他是義骸——
舒窈到底是從哪裡弄到渡劫期義骸的？！
“滾。”
少年垂下眼睫。
並且有自信，沒有人能夠成功偷襲他。
他輕聲道。
“或者死。”
二選一。
蘇撫雪本能意識到，自己必須在三息之內做出選擇。
他沒有絲毫猶豫。
“我立刻離開！”
“這位怕是誤會了。”蘇撫雪試圖與舒窈對話，“我身上有魔氣是因為並未祛除乾淨，並非魔修。”
他聽到吉止自稱是舒窈義骸，便想走她的路子，防止這怪物盯上自己。
而說到後半句話時，蘇撫雪的表情微僵。
這樣自揭傷疤的示弱言語，仿佛令他自尊心受挫。
然而舒窈此時看他隻覺得陌生，十分無法接受。
在舒窈印象中，蘇撫雪一直是寧折不彎的性格。她當初喜歡的除了蘇撫雪的顏，還有他高潔正直的性格。
所以蘇撫雪破關時，她會將他的動機向光明方向補全。
如果是以前的他，那必然視死如歸，毫無懼色。
但她沒想到，三年砥礪，竟將他的傲骨徹底消磨殆儘。
你的前牆頭突然被編劇喂屎，做出嚴重人設崩壞的負麵行為，那即便已經是過去式，也會忍不住義憤填膺。
……罷了。
是她的錯。
徹底毀了一個光明高潔的天才劍修。
少女情緒的顏色變成了灰藍，猶如下雨時的天空。
察覺到舒窈低落糾結的心情，天道不由皺起眉頭。
這魔修竟妄圖勾引天後。
這段時間，天道大人私底下特地學了些夫妻相處之道。
他認為，在萬界時沒能留住舒窈，就是因為他技巧太差，未能達成陰陽平衡。
所以這是正常的拓展學識行為，算不得以色娛妻，更不是嘗試勾引。
學無止境，懂得都懂。
其中有一條新技巧，說是當陽麵過盛時，適當的示弱有利於感情。
這點倒是好理解，但示弱對於神祇而言，根本是個陌生詞彙。
於是最近天道還處於研究摸索階段。
沒想到，這魔修竟是在他的麵前，給他生動表演了這條應該如何做。
察覺到舒窈對蘇撫雪的愧疚之心，天道頓時起了殺意。
勾引天後，乃是死罪，
“天道大人，萬萬不能動手!”赤心繩連忙勸阻，“窈窈心底純善，若是叫這登徒子死在此處，他便真成了窈窈過不去的心結了！”
少年扶住長劍的手微頓。
舒窈不知道方才一瞬間天道都想到了什麼，此時愧疚之後，她也準備勸阻天道，沒必要逼迫過甚。
可就在舒窈要出口前，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住手！”
柳雲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毫不猶豫地擋在蘇撫雪身前。
從少年淡漠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早便察覺到有人在旁窺伺，隻是沒有主動出手罷了。
柳雲厲聲道。
“舒窈，你膽子已經大到勾結外方勢力謀害同門了麼？”
察覺到天道已經有些不耐凡人爭端，舒窈輕輕按住他的手背，略有安撫之意。
少年壓抑冰冷的氣場頓時平和許多。
我好了.jpg。
“他是我的義骸。急著給我扣帽子前，先問問天道大人同不同意吧。”
說完，舒窈輕笑一聲。
“哦，忘了你已經問過天道大人了。”少女眼中滿是促狹，“但天道大人不喜歡你。”
天道不喜歡任何人。
唯獨愛她。
“對麼，吉止？”
柳雲不知道舒窈為何突然問她的義骸，隻聽到那少年“嗯”了一聲。
那約莫是主仆打配合，刻意譏諷她。
柳雲心中暗恨，卻無言以對。
天道大人對舒窈的寵愛已然有目共睹，她現在該琢磨的是退位讓賢，哪裡還能與舒窈爭吵。
從前的天眷者能夠被下手，隻是因為天道大人還不夠寵愛罷了。
這位可是死了都被天道大人逆轉陰陽複活，那還有什麼話說？
隻是在她的攪和下，蘇撫雪終究平安無事。
打發走了柳雲和蘇撫雪，舒窈總算有功夫和突然變幻模樣的天道獨處。
委實說，她覺得少年模樣的天道，性情與本體在細微處頗有差異。
頗為少年意氣，並且處事更加具有鋒芒。
是錯覺，還是……
一轉眼，她便看見少年微沉眉眼，似乎十分不快。
“你喜歡他？”
舒窈猝不及防。
沒跑了。
能說出這句話，說明絕對不是寡言傲嬌的天道大人。
這絕對是化身！
舒窈立刻否認：“沒有！”
在蘇撫雪向天道示弱的那一刻，那萬萬萬萬萬萬分之一的複合概率便被他作踐沒了。
美人隻配強者擁有。
她即使要海，對魚苗的成色亦是有要求的。
隻是有天道作對比，想要找到合格魚苗的可能性，那便是另外一說了。
萬界的天道同樣猝不及防。
少年天道與本體一切記憶共通，因此誕生之初，對舒窈的愛便刻在了它的神識深處。
方才那句話，出於少年的本心。
雖然他作為本體，在看到舒窈對示弱的蘇撫雪心軟時，也想到了舒窈對蘇撫雪存有舊情的可能。
但要讓天道大人開口詢問此事，那真比登天還難。
如果是他的話，約半會糾結數日，實在介意得不得了，方才派出通天石傳達天意，“質詢”舒窈。
沒想到少年時的他這麼直接。
年輕人果然會更有衝勁些麼。
若有所思之際，天道再度見證了衝擊性的場麵。
——被他輕蔑的，少年時的他，居然開始給他上課了。
“他會傷害你。”
少年語氣淡淡。
他的聲音是極好聽的清冽，仿佛夜晚山間流淌的溪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的碎光。
“但你在同情他。”
“為什麼？”
這樣困惑清淡的嗓音，反而無端為他添了幾分不諳世事的委屈之意。
這樣說能有何用。
天道在心中冷淡地想到。
神祇淡漠無情，強大無匹，乃是世間共識。
除非舒窈傻了腦袋，才會被他這樣的外表欺騙，對他生出憐惜。
身為夫君，他更應在幼妻麵前展現出自身的強大，堅定果決，方才能令她更有安全感。
此為陽剛之道。
少年還是過於年輕，沒經驗……嗯？
原本略有些漫不經心的銀發神祇，忽然眸光微凝。
舒窈，確實生出了憐惜之心。
憐惜。
憐惜？
憐惜！
甚至不同於剛才對蘇撫雪的愧疚，而是更令天道難以接受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