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後,程景每周會往哥本哈根去一次。
在那座城市的戲曲院裡,角落裡總有一個位置是空的。每當塗秀秀演出,那個位置上才有人。
不在哥本哈根時,程景偶爾會和塗秀秀通話,所聊不多,淺言兩語。
無外乎,吃什麼?在做什麼?早安,晚安。
她也問,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塗秀秀每每在那頭沉默,也不知是思考,還是彆的意思。
程景從不追問第二遍。
直到下一次。
塗秀秀說程景長了耐心。
程景反問她,以前我很沒耐心?
塗秀秀便提起一件事,有一次她們一起去餐廳吃飯,程景心情不好,點餐的時候。
她不過詢問兩次,程景便沒了耐心。
“你自己決定。”
程景當時這麼說。
塗秀秀說完,程景啞然。
回憶起來,她時常也能想起自己不像話的時候,但是被塗秀秀平鋪直敘戳出來,她突然有了良心。
不是不像話,是——
“挺可惡。”
“挺?”
“十分可惡。”
塗秀秀在電話裡,低笑出來,然後又收斂。
驚覺程景與她談笑的次數漸多,驚覺她們聊天的內容變多。
驚覺心臟跳地不可自拔。
隔了幾天。
這天,不是塗秀秀演出的日子,但也有一個客串。
演完戲看到手機上有程景的來電。
這個時間點,是北城的後半夜。
alpha嗓音低沉,磁性夾著電流的酥麻穿透耳膜:“結束了?”
這問題,會讓她誤以為程景就在外麵。
“嗯。”
“那出來吧。”
“……”
五月,還在春天,但天氣不怎麼好,天空呈現出要下雨的質感。
一出門,便能看見路邊的黑色邁巴赫。
程景站在副駕駛的車門口,一身通勤裝,但還是黑褲。程景的腿十分筆直,褪去黑褲後,那條腿更是白的驚人。
手裡拿著煙盒,應是剛要抽煙出來,看到她動作停了一半。
又懟回去。
程景替她開的門。
於是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又浮上來。
塗秀秀總是想起過去,總是覺得這時程景在她麵前的轉變,有些虛白。
她抬起頭去看程景,程景問她:“怎麼了?”
程景是真的不知道,怎麼了。
程景並非刻意營造這種人設,她隻要想到便會去做。塗秀秀也深知這一點,故而心緒微動。
她搖頭說:“沒什麼。”
去了一家法式餐廳。
菜是程景提前訂好的,法式鵝肝,澳洲和牛M9,燉菜。
和牛是塗秀秀喜歡的。
其他的是她們以前常吃的。
前菜先上,秋葵元貝。
塗秀秀卻沒怎麼動。
程景問:“不喜歡?”
塗秀秀說:“其實,我不喜歡吃秋葵。”
隻是從來沒說過。
程景一頓,說好,抬手招來服務員撤去。
一個很簡短的插曲。
沒有影響這頓飯的進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都不是什麼特彆的話題。
期間,程景問過一句:“還有什麼不喜歡的?跟我說說。”
塗秀秀抿了一口酒:“程總要是想知道,總會知道的,不是嗎?”
程景往杯上那口紅印上遞一眼,端起紅酒,喉嚨滾動,酒液入喉,清冽又灼熱。
“是。”
吃飯的中途,路上的地麵就已經濕了,路邊撐傘的人漸漸變多。
吃完飯,喊了代駕。
車往小區開,雨淅淅瀝瀝落下來。
程景接了個工作電話,掛完。
隔了會兒又接起來。
第二次後,程景說:“最近有個合資項目,會有點忙。”
塗秀秀後知後覺程景是在向她解釋。
“嗯,明天回?”
平時程景來,基本也是第二天走。
會住在附近酒店,然後次日早,接她一起吃早飯,再上飛機。
即便在哥本哈根的收購已經結束,也是如此。
不定時來,但她專場演出那日基本都會在。
“送完你就走。”
塗秀秀聞言,心口怔然,她轉頭去看程景,那人還低頭看著平板。
大抵察覺她的目光,程景抬起頭。
說出一句夢話。
到小區的路已經修好了,車直接開到樓下。
塗秀秀站在單元樓的簷下,稍稍轉過身——
程景撐著傘站在三步樓梯下,隔著幾米遠,哥本哈根是昏沉的,但此刻雨水落在傘布,在明色路燈光線中,像點亮的星星。
那雨水,也濺濕了程景的褲腿。
她好像聽見程景在車上緩緩說——
“就來見你一麵。”
**個小時的枯燥行程,隻為見她一麵。
程景這樣的人,對誰上心時,實在難以抵抗。
程景會不會知道,她在那時,險些就要放棄抵抗?
應該會吧,程景那樣心細,那樣聰明。
塗秀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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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之後近兩個月都在忙碌中,去哥本哈根的時間少了。專場基本都會去,這一次實在脫不了身。
北城的深夜11點多。
程景看完將手中資料合上,靠在椅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沒一會兒,劉秘書敲門進來,提醒她時間:“昨天您就沒休息,還是早點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