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的猜想被證實,寧培言就是小草哥哥。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沒有死於那場藥劑實驗,並且改了身份麵容來到她身邊,一夜荒唐懷上她的孩子。
或許沒有改身份,他本來就是寧家的孩子。
藥劑使這段記憶變得十分清晰,邢暮想起來父親當年猶豫而悲傷神情,在她詢問時,小心翼翼告訴她,小草哥哥是一個孤兒,單姓裴。
姓裴。
寧培言,培言。
當年甚至沒問過是哪個培字,因為她不止一次說過對寧家的厭惡,所以臨死前也要瞞下姓氏嗎。
如今回想,記憶裡每次提到寧家,小草哥哥的反應似乎都很緊張,但她沒在意過。
女人閉上眼,神情平靜而克製,攥緊終端的手背泛起筋脈,不知過了多久,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她聲音帶著一股不明顯的疲意。
本以為是某個取藥的護士,可當門被拉開,門後出現的竟是寧培言的麵容,漆黑眸子望向她,眸中擔憂毫不掩飾。
也是那個瞬間,恢複記憶的邢暮才發現,寧培言的容貌雖有改變,可是這雙眼睛還和從前一樣。
她之前從未察覺出來。
“邢暮?”
寧培言走進去便察覺有些不對勁,女人站獨自在窗邊,臉色有些發白,神情亦有些說不上的古怪,他快步走過去,卻隔著一定距離。
“你還好嗎?”男人溫聲詢問。
“我沒事。”邢暮斂起情緒,麵上掛著和往日無異的神情,“你怎麼來了?”
“趙醫生告訴我你在這裡,你遲遲沒出來,我有些擔心。”最後一句被刻意放輕聲音,他看著邢暮緊握的掌心,眸中更溢滿擔憂。
“是身體不舒服嗎?”寧培言又出聲問。
邢暮眸中劃過驚詫,“沒有,怎麼忽然這麼問。”
男人回眸看了眼門外,見無人才低聲開口,“趙醫生剛才告訴我,你的精神領域有些波動。”
每位成年高階的alpha,精神領域多少都會有些波動,隻需要定時去醫院進行疏導便可以。
但邢暮不止是出現波動,她觀察著男人,雖知對方不會將她的真實情況告訴寧培言,可還是忍不住想。
明明關心著她,為什麼一開始不挑明身份,為什麼寧可瞞著,裝作聽不懂她的暗示。
她理解不了,寧培言為什麼要這麼做。
邢暮壓下欲當場挑明的心,正常詢問道:“我沒事,你檢查做完了嗎?”
寧培言點點頭,可顯然有些不信,來回觀察著邢暮的麵色。
其實使alpha精神領域平靜的辦法不止一個,被深度標記的Omega能反向安撫alpha的精神情緒,越是高階效果越好。
寧培言在得知邢暮精神領域出現波動時,腦海中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
很幸運,他是高階Omega,但下一
瞬欣喜勾起的唇角又被壓下。
他從沒被深度標記過,平日連邢暮的情緒波動都感知不到,更遑論安撫對方。
兩人離開屋子時,男人又問了一句,“真的沒事嗎?”
邢暮停下腳步,側眸看向寧培言,又垂眸掃了一眼地麵。對方和她的步調基本一致,平時偶爾走到她前麵,反應過來後又會刻意停下步子等她。
這是幼年的習慣,那時她還沒有對方高,步子也小,走路總是愛跑,在倆人手牽手在溝裡摔了個大馬趴後,小草哥哥便始終走在她前麵。
“以後我走前麵,有危險也是我先麵對。”小草哥哥是這麼說的。
那時少年蹲在她身前,分明自己也很狼狽,可還是先將她身上草屑打掃乾淨,最後抓住她的手攤開,發現沒有擦傷後才鬆了口氣。
小草哥哥起身隨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即使自己麵上有擦傷,可還是笑眯眯牽起她的手,鬆了口氣慶幸道。
“幸好小暮沒摔到。”
如今回想,發現寧培言簡直是漏洞百出,他所有習慣都有小時候的影子,憑什麼覺得她不會認出他。
邢暮收回思緒,心間被莫名情緒侵染。
“如果有事的話,你打算怎麼辦?”邢暮忽然開口。
寧培言愣了愣,“當然是去看醫生。”
“我現在,確實有些不舒服。”邢暮望著他眼眸,自己也說不清這話裡藏了幾分真心。
她確實不舒服,但並非身體上。
幼年時以為早死的玩伴,其實一直在自己身邊,第一次重逢就把人睡了,而後還試圖一直瞞著她,這種落差難得讓邢暮產生情緒波動。
而她的精神領域,也因這種情緒而隱隱不適,但尚能忍受。
她說完這句話,男人便瞪大眼眸,抬手抓著她小臂離開,似乎下一瞬就要把她塞進醫生屋子裡。
邢暮順著他的步伐走了兩步,然後抽開小臂反握住對方手腕,淺色的眸子彎了彎,再開口時語氣平靜許多。
“逗你的,走吧。”
寧培言當然不信這種說辭,而且他也發現邢暮的體溫比正常體溫要高些。在女人拉著他回到房間時,他將異樣告訴了醫生,醫生總會比他有辦法。
趙醫生的麵容嚴肅下來,她瞥了眼寧培言,後者自覺意識到,離開時還貼心帶上房門。
屋裡隻剩兩個女人,見好友觀察自己,邢暮扯了扯嘴角無奈道:“真沒事。藥劑反應,他不知道,所以有些擔心。”
“那你都想起來了嗎?”
見好友點頭,畢竟是人家私事,趙醫生識趣的沒多問。
在確實隻是正常反應後,趙醫生鬆了口氣開始閒扯,“嘖嘖,你家Omega真體貼啊,離開你一會都不行,剛才在屋子裡就一直心神不寧的。”
邢暮問道:“他身體怎麼樣?”
“都沒問題,孩子也很健康,按時做產檢就好了,就是有一件事很嚴重。”趙醫生大喘氣的停下話語
,從座位起身來到好友身前,麵色十分正經。
“什麼事?”邢暮神情亦嚴肅起來。
“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嗎,要多給他信息素撫慰,信息素如果不夠,嚴重的話甚至會影響胎兒的發育,彆當成小事。”
提起這個,邢暮自知是自己過錯,頓了頓才開口,“前些日子確實有些忙,過幾天就好了。”
下周訓練營考核結束,她有一個暑假的時間陪著寧培言。
“你身體沒問題吧?”趙醫生忽然看向她,邢暮剛欲開口,對方促狹道,“要是有問題的話,我這有藥,吃了肯定行。”
意識到好友是在揶揄後,邢暮失語一瞬,瞥了眼門口沒做聲。
她自然沒問題,就是不知道寧培言有沒有問題。
並且,在得知對方就是幼年玩伴後,再回想雜物室那夜,邢暮心間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男人生澀顫栗,即使沒看見表情,也能感到到身體的挽留與不舍。在她抽身離開時,他更是狼狽坐在地上,低頭喘著粗氣,什麼話都說不出。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童年好友睡了,現在肚子裡還有一個快出世的孩子,換誰怕是都不能很快接受。
趙醫生還在恨鐵不成鋼的開口,“你怎麼忍得住的,孕夫誒,吃起來很香的,一輩子就那麼幾次。我家那位懷孕的時候,每天都要、咳咳。”
門被護士推開,趙醫生緊急咳嗽掩飾尷尬,小護士不明所以,把患者病例遞過來,說著病人的緊急情況。
趙醫生麵色嚴肅下來,和邢暮打了個招呼後匆匆離開。
邢暮出門的時候,想起趙醫生的話,不自覺往寧培言腰身與小腹上瞥了眼。
懷孕的Omega,據說比平日更為敏感。
寧培言不知道邢暮在想什麼,他仍然擔憂對方的身體健康,見真的沒事後才放下心。
離開醫院後,邢暮本想帶寧培言去餐廳吃飯,但想起上次因為寧司安信息素孕吐一事,還是將車開到一個相對偏遠的商場,這裡平日都沒什麼人。
“家裡沒食材了,挑些你喜歡吃的吧。”邢暮拿來推車,和男人一同走進去。
寧培言獨居慣了,挑選食材也得心應手,他掃過食品區,腦中想著一周的食譜,很快將食材挑好。
同居不過短短一周,他已經將邢暮的口味偏好摸透記下來,越過女人不喜歡的海鮮區,又多拿了幾塊對方喜歡的牛排。
等將一輛購物車填滿,倆人來到零食區,邢暮注意到寧培言瞧了好幾眼,卻沒有抬手拿。
她走過去,抬手將他看過的零食都扔進車筐,“想吃就買,為什麼光看不拿。”
看著很快塞滿車的零食,寧培言微微錯愕,但還是道:“醫生說,孕期不該吃太多零食。”
邢暮沉默一瞬,扔回去幾袋薯片,“偶爾吃兩口也沒事。”
她又拿了一包杏仁奶,男人抿了抿唇角,似有什麼話想說,卻還是忍住了。
“不喜歡
喝嗎?”邢暮轉頭看向他。
寧培言不解忽然問這個(),但還是點點頭(),“喜歡。”
等逛完超市,兩輛購物車也塞的滿滿當當,工作人員替她們將東西送上車,倆人則慢悠悠走向停車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