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同行相爭(2 / 2)

“有一些吧。”秦彥含糊道,將薑麓以前的說辭重複一遍。

阮太傅聽後若有所思,不得不承認那個薑氏確實天資過人。她僅憑偷聽夫子講課就能學到那麼多的東西,還自己善於思考琢磨,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荒廢多年,又是女子之身。且養成那般無禮的性子,實在是令人惋惜。

外麵天色已黑,屋子裡的燭火亮起。

師生二人再次說起朝堂之事,不知不覺已近亥時。阮太傅趕了一天的路,早已是疲憊不堪。他一直強撐著精力,到這時肚子卻不聽使地發出咕咕的聲音。

秦彥看了一眼時漏,微微皺眉。

趙弈在他耳邊低語,說西屋的燈已經熄了。

很顯然,晚飯沒有人做。

秦彥讓趙弈安排阮太傅去東屋歇著,自己進了廚房。他記得薑麓是怎麼做飯的,可是很多事情看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先是生了半天的火沒生起來,弄得廚房裡烏煙瘴氣。等到趙弈趕來生好火後,他又對要做什麼菜犯了難。想來想去想到薑麓第一次做的亂燉,便將菜啊肉啊齊齊倒進鍋裡。

好歹是煮熟了,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

趙弈去給阮太傅送飯,他則端著飯菜去敲西屋的門。

門是陶兒開的,她吃驚不小。

薑麓其實沒睡,聽到動靜起身。等看到秦彥送飯進來時,她心裡是又震驚又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秦彥陪她一起吃,說起當初被貶之事。

“我記得那日離京風很大,城門處人來人往,而我是何等的狼狽。你應當記得那日之事,除去太傅再無一人相送。”

薑麓不是原主,她沒有當時的記憶。但她明白秦彥的意思,所謂患難之時見真情,他對阮太傅很尊敬。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我讓著他。”

彆人都說婆媳關係難搞,想不到她首先麵對的不是自己的婆婆,而是老公的老師。

“其實我一點也不生氣,因為他有足夠的理由不喜歡我。在世人眼中你是天家貴胄,曾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我不過是個鄉下長大的女子,我們根本就是雲泥之彆。易地而處我很能理解阮太傅的心情,他若是喜歡我那才叫奇了怪,他不喜歡我才是人之常情,我反而會尊敬他。”

秦彥望著她。

她笑了一下,“因為他是真的看重你,才會替你委屈難過,才會處處看我不順眼。”

“那你…”

“我就是給他一個下馬威,誰讓他一來就罵我。我又不是泥捏的人,我也是有脾氣的。”薑麓吃著菜,違心地誇他做得好吃。

“他是不清楚你的為人,所以那麼說。”

薑麓興味十足地看著他,“那你現在知道我的為人,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秦彥不想她反問過來,略顯青澀的麵容有著少年人特有的羞赧。那一抹羞赧轉瞬即逝,取而代之是一臉鄭重。

“以貌取人不可取,道聽途說不可信。我…覺得你是一個很特彆的人,你行事雖無章法,卻又好像很有道理。你不是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在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實在是受益良多。”

這小子,還挺會說話。

就衝他這個態度,她怎麼著也會給他一個麵子。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我知道怎麼做,我心裡有分寸。”

給人一棒子,得再給人一個甜棗,這些套路她玩得賊溜。那姓阮的老頭再難纏,她也有信心讓他心服口服。

秦彥得了她的準話,如釋重負。

可憐的孩子,夾在長輩和媳婦之間該是何等的為難。薑麓一邊想著,一邊厚道地忍著沒笑出聲來。

*

趙弈一大早起來時,便看到縮在角落裡的小河。

小河來得太早,一直等在外麵。可憐他穿得單薄又不暖和,雙手雙腳已然凍得開始麻木。趙弈把人先領到豬圈那邊,然後再去稟報主子們。

豬圈那邊原是萬桂舉睡覺的地方,有兩隻炭盆爐子。

小河站立不安,這裡也太暖和了。他不敢一直站著,努力給自己找事做。又是打掃又是整理,一刻都不曾停歇。

趙弈再過來時,看著整潔的豬圈十分意外,自然是將此事報給薑麓。

早飯是薑麓和陶兒一起做的,分彆是皮蛋瘦肉粥和蔥油拌麵。小河被叫去一起吃飯,傻傻地盯著自己麵前的東西。

這些是給他吃的嗎?

他怯生生地看一眼薑麓,薑麓道:“快吃吧。”

“我…我不能吃這麼好的。”

“我們家平時都這麼吃,你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陶兒過來和小河一桌,假裝凶巴巴地道:“快吃,不能剩。”

小河這才戰戰兢兢地拿起筷子,忐忑地喝了一口粥。那雙不安的眼頓時呆住,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好喝的粥,比他小時候生病那次阿公給他煮的細糧粥還要好喝。

他又吃了一口麵,再次呆住。淚水慢慢湧進他的眼眶,他不知道為什麼好想哭,原來世上還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薑麓心頭發澀,“我們家不許有剩飯剩菜,如果有剩下的你就帶回去。”

“夫人,真的能…帶回去?”小河的眼神是那麼的期盼,讓人有一種不忍直視的難受。他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他很想帶回去給阿公嘗一嘗。

“可以。”薑麓道。

很顯然,小河想全部帶回去。他隻吃了一點點,剩下的小心翼翼地護著。薑麓給陶兒使了一個眼色,陶兒立馬心領神會。

“你趕緊把剩下的拿回去,早點過來上工。”

小河聽到這句話,眼中儘是歡喜。“我…我很快的,我…我不會把碗弄臟。”

他抱著麵和粥飛快地往外跑,緊緊地用自己的衣服包著。瘦小的身影是那麼的單薄,又是那麼的雀躍。

主桌上,阮太傅一直注意這邊的動靜。

秦彥低聲說起小河之事,不動聲色地為薑麓說好話。

阮太傅看了薑麓一眼,埋頭吃飯。

此女昨日必是趁機報複,若不然兩頓飯菜為何如此天差地彆,昨晚那一碗不知所謂的菜吃得他半夜拉肚子。今早這飯菜倒是味道極佳,他暫且不與她一般計較。

他低頭吃飯的時候,薑麓也在注意他。隻見他不僅喝光碗裡的粥,還吃完那份量不算少的麵,且從他微妙的表情和稍稍翹起的短須能看出來,他意猶未儘。

所以,這老頭應該是一個吃貨。

“老人家,你昨天不是說我粗鄙不堪不通教化,你為何要吃我這不通教化之人做的飯。我若是你必當一個有骨氣的人,誓死不吃無禮之人做的飯。”薑麓淡淡地說道。

阮太傅立刻像被紮心的刺蝟,渾身的老刺都豎了起來。他身邊的那個仆從幫替他周旋,說他昨夜吃壞東西拉肚子。言之下意,是想讓薑麓見好就收莫要得寸進尺。

薑麓深深看向秦彥,眼神戲謔。

秦彥玉麵微微泛紅,他們都無事,唯有太傅吃壞了肚子。應是太傅年紀最大,脾胃不太好的緣故。

薑麓給他留麵子,沒有挑明此事。

“既然我做的飯菜讓你吃了拉肚子,你大可以走人。”

阮太傅一聽,當下火冒三丈。這個粗鄙丫頭竟然趕他,她可知他若是去到彆人家做客,那都是主家天大的榮幸。

“好,我走!”

薑麓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轉頭對陶兒說:“等會你把那條養了十天的鱖魚收拾出來,中午給你們做一道鳳凰胎。”

阮太傅離去的腳步放緩,聽到鳳凰胎三字時心如撓癢。什麼是鳳凰胎,他在宮宴上也沒有聽過這道菜。

隻聽得薑麓又道:“既然有鳳凰胎,那一定要有蟠龍菜。”

阮太傅心裡更是好奇,腳步更加遲緩。

薑麓又回一把火,“還有獅子頭、螞蟻上樹、鬆鼠魚,我最擅長那些軟爛鮮香的菜式,今日我要大顯身手。”

人一旦年紀大了,又貪圖口腹之欲,最喜歡的就是軟爛鮮香的飯菜。

阮太傅停了下來。

薑麓在心裡默數三個數,果然見他轉身往回走。

“我肚子吃壞了,走不了。”

秦彥長鬆一口氣,不期然對上薑麓得逞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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