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得到秦彥的回應,很快開始自言自語,“都說食言而肥,長胖我也認了。”
薑沐這才明白過來,“你…你…”
薑麓讓陶兒取來他之前的那些銀票,“拿上你的東西,彆再回來。”
薑沐臉色青白交加,突然一個急轉彎,“好妹妹,我的親妹妹。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揭他人的短處,如果我以後再犯同樣的錯誤,也讓我得到相同的報應。你彆趕我走,我真的無路可走了!”
眾人被他這一出,弄得是暈頭轉向。
論撒潑無賴,薑沐必是翹楚。
薑麓慢條斯地收起那些銀票,“話可是你說的,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下回說人之前先想想自己。”
“是,是,我一定引以為戒。”薑沐假裝抹眼淚。“小…小新,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小新子趕緊行禮,“三公子折煞奴才。”
萬桂舉都呆了,一臉迷茫。他再看薑沐時隱約帶著一種崇拜,這個人實在是太厲害了,說哭就哭說變臉就變臉。
人是留下來,但檢討書的事還沒完。
薑麓很嫌棄他們寫的東西,不說是對錯誤的認識有多不清楚,他們連最基本的主謂關係和邏輯都分不清。
這樣的檢討書是不合格的,必須打回去重寫。
至於重寫,薑麓暗示二人可以求助。
趙弈是武職,自然是做不來這樣的事。他們能求助的有兩個人選,一是秦彥二是小新子。秦彥他們不敢求,那就隻剩小新。
小新是秦彥的近侍,耳濡目染不輸一般大戶人家的學子。他被萬桂舉拉過去幫忙,是以萬桂舉的檢討書很快通過。
薑沐筆頭都快咬爛,第二篇檢討書依然被打回來。他氣得把筆一摔,兩手一攤動都不想動,心知薑麓分明就是故意的。
當第三篇檢討書再次被打回後,他再也坐不住。
他不是一個放不下的人,做戲裝可憐這樣的事他信手拈來。如果不是因為小新子是個奴才,他何必糾結到現在。放在以前他再是沒底線也不可能向一個下人低三下四,但如今形勢逼人,他若是不低頭那野丫頭肯定會整死他。
思量再三,硬著頭皮去找小新。
小新受寵若驚,滿口應下。剛開始他很拘束,沒過多久慢慢回到給彆人上課時的狀態。他的狀態一變,薑沐立馬能感覺到。
不管薑沐承不承認,小新子確實有文才。作為太子近侍,小新子耳濡目染才情不比一般的學子差。
當薑沐再次去交檢討書時,毫無意外地通過。他黑著一張臉,不知是在薑麓的氣,還是自己的氣。
薑麓道:“相信你心裡比誰都明白,小新的才學不俗。”
薑沐不是一副不服氣的表情,“那又如何?”
有才也是奴才。
“承認他人的優秀,不是一件丟臉的事。相反我認為這是一種美德,一種以人為鏡可以正自身的好方法。”
薑沐撇嘴,這野丫頭說話一套一套的,到底是從哪學的。
“在才學這方麵,他確實比你優秀。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你不是國公府的三公子,那麼你連狗屁都不是。”
薑沐大怒,臉脹至通紅。
薑麓無視他的怒火,“你彆不服氣,我並非有意貶義你,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之所以不服氣,不正是因為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沒有錯嗎?”
薑沐怒視著她,眼裡噴火。
她把檢討書折好,“你當時能留下來,讓我知道你還是一個有上進心的人,你不甘自己的一碌碌無為。既然如此,你首先要做的是端正自己的態度正視自己的不足,尊重他人的才能虛心向他人請教,我想這一點應該不難做到。”
薑沐憤怒的同時,心裡隱約有些不得勁。如果這樣的話是父親說的,他必然能聽進去。可惜從小到大父親除了訓斥責罰之外,從未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平第一次被人挑破心思說教,對方竟然會是他的妹妹。
“這樣的道誰不知,還用你教。”
“你是國公府的三公子,你知道的東西肯定比尋常之人要多。你向彆人請教的同時,彆人也有許多的事情向你請教。所謂互幫互助才能共同進步,我相信通過這次的事你能改變自己的態度,和其他人好好相處使自己成為更優秀的人。”
一抬一捧,薑沐心裡好受許多。
野丫頭說的不錯,他確實有一些地方要向彆人請教,但他比他們懂的更多,他們需要向自己請教的地方也更多。
他出去的時候,看到小新子和萬桂舉在說話。小新子看到他之後立馬低頭,萬桂舉很氣地哼了一聲。
“小新,你乾嘛要幫他?”萬桂舉小聲對小新道。
小新低頭,“夫人說過,一人會不算會,天下人都會才是福。”
這話是薑麓說的,不過說的是養雞種田的技巧。
薑沐都昂著頭走過去了,哪知又轉頭回來。
“小…小新,之前的事對不起。”
小新子大驚,“三公子說的都是事實,是奴才不對。”
萬桂舉一把拉過小新子,“他道歉是應該的,你不就是身體不太好,他不應該到處嚷嚷讓彆人知道。”
小新子表情似哭似喜,“萬公子,我不是…”
“我都說了你就是身體沒有彆人好,你在意他乾什麼。”萬桂舉聲音不小,“就像我一樣,因為長得胖被人罵死胖子。我們都是身體不太好,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咱們彆放在心上。”
小新子眼中泛起淚光,重重地點頭。
薑沐看著他們,突然有些羨慕。
薑麓在屋子裡聽到他們的話,對陶兒說:“他們幾個彆看現在你不和我玩,我不和你玩的,指不定多年以後還會一起吃雞。”
陶兒一臉疑惑,為什麼是一起吃雞?
薑麓但笑不語。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雖說不是很儘如人意,但也算是就此揭過。薑麓不擔心張氏會把小新的事說出去,因為張氏是個知道輕重的。
張氏一直在嘀咕為什麼那個看上去俊秀的小先會是一個閹人,她是不會說出去,但自然會告訴自己的丈夫。
房裡正在聽完之後臉色都變了,他可算知道顏家夫妻是什麼來頭。他嚴肅叮囑老妻忘掉這件事,最好是當做沒有聽到。張氏一直追問,他死咬著沒有吐口。隻說事關重大,不讓她知道是為她好。
張氏又不是傻子,約摸是猜到一些。心裡是驚了又驚,夜裡還做一個噩夢。再見薑麓時,眼裡自是多了一層敬畏。
薑麓也不點破,畢竟有一窗戶紙在大家還能自欺欺人。
家裡已有八口人,不大的院子裡感覺處處都能碰到人。青春熱血的少年們滿院子亂竄,老遠都能聽到薑沐和萬桂舉打鬨的聲音。
一個萬桂舉已經夠鬨騰,再多加一個薑沐簡直是要把屋頂掀翻。
“人太多了。”秦彥皺眉道。
薑麓也覺得是,朝萬桂舉招手,“你當初是因為認錯來賠禮的,也是時候該回家去。”
“仙女…”萬桂舉措手不及,他玩得正高興呢。
“彆說有的沒的,都快過年了,你趕緊回去陪你父母。”薑麓不等他多說,當下讓小新子幫他收拾東西。
萬桂舉和薑沐不一樣,他確實有點想家。被薑麓這麼一催,麵上是不情願的樣子,心裡還是很記掛自己的父母。
他臨走的時候說看完父母就回來,薑麓隻當他說一說。畢竟以萬縣令和萬夫人疼愛兒子的程度,能忍到今時今日已是極限。
所有人都以為再見萬桂舉應是明年,不想沒過兩天又見到他。他是和萬夫人一起來的,母子二人是來送年禮的。那年禮足有一板車,看上去十分豐厚。
萬夫人早就想登門拜訪,一直苦於沒有借口。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眼見著兒子身體也壯實了,人也變得懂事了,她是看在眼裡喜在心頭。更讓她歡喜的事,兒子竟然還願意看書,喜得她和丈夫一夜都合眼。
夫妻二人一合計,由她做為女眷來與薑麓交往,於情於也比較合適。
萬夫人白白胖胖,笑起來像個喜慶的麵團人。“顏夫人,我家桂舉多虧有你。這孩子變得又懂事又聽話,我心裡彆提有多感激你。若不是怕占你便宜,我真想讓他認你當乾娘。”
這個占便宜,是指雙方的身份。
薑麓錯愕的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現在的年紀還沒有萬桂舉大,萬夫人這個想法不是占不占便宜的事,而是合不合適的事。
她乾笑著,無言以對。
幸好萬桂舉一來就去找小新子他們玩,否則彼此一定很尷尬。
“顏夫人,我這人性子急,但我知道好歹。雖說之前咱們有些誤會,可是我現在知道你們才是真正的好人。我家桂舉能遇到你們這樣的貴人,簡直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我也知道他認你做乾娘不太合適,要不我們結拜姐妹?”
“…這?”薑麓再一次錯愕。
萬夫人一拍大腿,“這個便宜我占就占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乾妹妹,我家桂舉就是你的大外甥。”
不等薑麓反應,她扯著嗓子喊萬桂舉。
萬桂舉聽到母親的聲音,還當自家老娘和薑麓打起來。他火燒屁股似的跑進屋,就被萬夫人扯到薑麓的麵前。
“桂舉,叫小姨。”
薑麓:……
萬桂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