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彥慢慢看過來,“去看過父皇了?”
寧王老實回道:“是。”
他們兄弟本就不親近,自是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一問一答之後,便再也無話了。
秦彥背手而立,修長的手指交握在後。
過了一會兒,寧王說:“方才父皇說皇兄的生母品行不佳,怕以後皇兄會因此受人詬病,希望我幫著皇兄一起處理朝政。”
秦彥一臉平靜,並無半點驚訝之色。
“不過,我拒絕了。”寧王笑了一下,清澈的眼中有著淡淡的低落,“我不是那塊料,比起看折子我更願意做木工。父皇對我很失望,怕是要怪我了。”
秦彥看著他,真誠道,“你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不,我不想學。”寧王搖頭,垂著眸遮住眼裡的情緒,“我不喜歡那些事,我隻想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他們這對兄弟,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也是第一次談論這樣的事。秦彥的眼中儘是深思,有著超越年紀的城府。而寧王看上去還是不諳世事的樣子,卻又仿佛和往常完全不一樣。
王權富貴何等誘人,世上有幾人能平常心待之。身為皇家子,這種誘惑就在唾手可得之處,又有幾人會輕易放手。
好半天,寧王又道:“之前外麵有傳父皇屬意的人是我,父皇也是這麼告訴我的,然而我卻不這麼認為。”
秦彥問:“為什麼?”
寧王苦笑一聲,木訥的臉色突然有了不一樣的表情。像是淡淡的諷刺,又像是無可言說的失落。
“因為父皇看中的未必是我,他看中的應該是我的性格。我無心朝中之事,又比你和三弟聽話,所以他才會說那樣的話。”
“你能想到這些,我很意外。”秦彥對這個弟弟刮目相看,怪不得太傅曾說過二皇弟天賦最高。像二皇弟這般聰明通透之人,又怎麼會看不明白父皇的用意。
父皇以為自己千秋長盛,還能穩坐江山數十載,所以並不想有個太子等著繼承他的皇位。長大的皇子們越成器,他必是越不歡喜。反正後宮還有好幾個年幼的小皇弟,妃嬪們也可以不停給他生孩子,他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他們三位長大的皇子之中,父皇更願意讓二皇弟上位。因為正如二皇弟自己所說,自己最是無心朝堂,也最為聽話。
所謂天家無父子,一字都不假。
兄弟二人終於眼神對視,寧王呆板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羞赧。這樣的他,似乎又是那個不善與人打交道的少年。
秦彥說:“上回你們那個小風扇不錯,若你再有什麼新點子,可以去找你皇嫂請教。”
“真的嗎?”寧王低落的情緒瞬間高漲,清澈的眸子亮如星辰。
“不過要看你皇嫂的心情。”
“好,好。”寧王歡喜無比,“我會提前讓人通報,萬不會打擾皇嫂的休息。”
看著寧王像孩子一般腳步輕快地離去,秦彥笑了一下。轉過頭朝皇帝的寢宮走去時,他已恢複成麵無表情。
宮人通傳過後,皇帝準他進去。
皇帝還保持著見寧王時的姿勢,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半癱之人。
秦彥開門見山,說外麵風言風語議論紛紛,他相信自己的生母不是那樣的人,他再次請求為宋皇後翻案。
“朕知你心情,然而那件事情證據確鑿,完全沒有再查的必要。”
“若是有新證據呢?”
皇帝眼神一冷,森寒地看著自己的長子,“新證據?”
“沒錯,兒臣已有新證據證明那事不是母後做的。”
“你哪裡來的新證據?”皇帝的眼神越發森寒。
秦彥未答,卻說:“此事雖是宮中私事,卻關係著朝堂和兒臣的名聲,是以兒臣請了阮大人李大人等旁聽重審。”
皇帝大怒,這是先斬後奏!
“你…你當真是出息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事先不同朕商量!”
“父皇!兒臣實在是不忍母後受苦。求父皇看在兒臣一片孝心上,允許兒臣重審此案。父皇你放心,兒臣一定會還母後清白。”
皇帝隻覺一口腥甜堵在喉嚨處,他怒道:“退下!”
“兒臣遵旨。”
皇帝強忍著翻湧的腥甜,閉目緩勻自己的氣息。
秦彥離去之時,快速與福總管交換一個眼色。而這一切,皇帝並沒有看到。
皇帝再睜開眼的時候,是滿眼的陰霾與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個逆子,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