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慚愧,無論是替主子去死,還是救主子活命,他們都沒有那個能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儘量護著他們到南平,祈盼小神醫董朗能救活他們。
寅時末刻,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一行人到了南平縣外城門口。守城的士兵縮在兩側小門旁邊的露簷下,睡得正香,辛青君和董朗交換了一下眼神,傾身一縱,躍上城頭,幾個蜻蜓點水,悄無聲息地飛入了縣城裡。
影衛們也都悄無聲息跟上。
縣城南門進去之後,走二裡地,有一條名叫元嘉巷的街道,街上住的都是富貴人家,那位京中退下來的高官,尚書省右侍郎的父親柳書鑫柳老員外,便住在這條街上。
柳老員外府隔著一條六尺街巷的對麵,是一幢和柳府大小差不多的院子,院牆高砌,門樓雄偉,門楣上書寫的是“孟府”兩個大字,辛青君幾人悄無聲息地來到門外,輕輕叩了叩門,不多不少,一共四聲,兩短兩長。
大門吱呀呀一聲輕響,從裡麵打開,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迎了出來,臉上全是喜色:“辛先生?怎麼是你們?這是……小主上!這是怎麼回事?”在看到受傷的楊淩之後,喜色就被驚色和憂色淹沒了。
辛青君不及多說,道:“胡大,趕緊安排住處,主上和小主母都受了重傷。”
叫胡大的壯漢來不及多問,急忙領著人往後院走,到得二進院子的正房,胡大道:“這裡的房子一直留著,就預備著主上偶爾過來住。主上……還有這個,小主母,傷得如何了?”
辛青君根本來不及跟他解釋,背了人進屋,胡大摸出一顆夜明珠,擱在蓮花形狀的碗盞中,端到床榻前,往高處的燈台上擱了,夜明珠的光線清幽,照得屋中影影綽綽,不甚明亮,胡大忙又點了兩根小孩兒手腕粗細的蠟燭,床頭床尾燈台上各一支,房中光線宛若白日一般亮堂了。
辛青君把楊淩平放在床榻上,吩咐胡大:“趕緊再挪一個床榻進來!”
胡大急忙去了,倒是董朗,有些不以為然:“我背她去隔壁房間就是了,乾嘛費力氣再挪一個床進來?”
辛青君斥道:“你懂什麼?他們兩個在一處,可以更近地感受到彼此,也就能多些求生欲。董朗,現在不是你孩子氣的時候,主上和主母,你必須都救活!少一個,你的飯碗也就砸了!”
“不用老大說,我懂。”董朗眼眸裡全是不情願,“老大先把她接過去,我看看主上。”
辛青君歎了一聲,把曲小白羸弱的小身板接了過去,董朗走到床榻前,看看楊淩嘴角已經不再出血,但他胸前全是血漬,甚至整個身上染的都是,心裡疼得緊,顫著手把他身上染血的衣裳扒了,扯了被子給他蓋上,這才又強自靜下心來給他診脈。
診完脈之後,把被子角往楊淩身下掖了掖,道:“我得趕緊去給主上抓藥煎藥,有了護心丹護著,再加上主上求生意念強大,性命應該是無憂了,但是,我試著,主上腦中似有陳年舊疾,這次失血過多,恐會引發舊疾,醒來後結果如何,還不得而知。”
辛青君聽見說性命無憂,心頭到底是鬆了一口氣,至於那什麼舊疾,隻要先保住命,彆的都不叫事兒。
董朗要往外走,辛青君叫住他:“你等等,幫小主母把脈把完了,開了藥方一起去煎藥。”
董朗捂在麵巾下的嘴角扁了扁,也沒等床榻搬進來把曲小白放下,就給她把了把脈,說了一句:“我儘量吧。不敢保能救活她。她現在三魂不全七魄悠悠的,自己都想著死,我有什麼辦法?”
董朗說完,抬步離開了。
辛青君歎了一聲,想了想,乾脆就走到床榻前,把曲小白平放到了床榻上,將她的手和楊淩的手握在了一起,道:“小主母,你感覺到了嗎?主上他並沒有死,他還活著,所以,你也要活下去才行,不然,他醒了之後,見不到你,該有多傷心?”
曲小白一動不動,呼吸若得有如懸絲。
辛青君一籌莫展,眉頭已經皺成了個川字,半晌,忽又道:“你若是死了,他可就是呂筱筱的了!”
胡大正和人搬了床榻進來,聞言不由問道:“呂筱筱是誰?主上的小妾嗎?”
辛青君正欲斥他,卻發現曲小白的手指似乎是動了一下!
他心頭一喜,忙道:“是一個很想嫁給主上的人,多次想要拆散小主母和主上,這次小主母受傷,她怕是就要趁虛而入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曲小白的手。
曲小白的手指果然又抽了抽,似乎是很想要抬起來,隻是抬不起來罷了。辛青君一時覺得好笑,一時又覺得不是滋味兒,急忙命胡大把床榻搬了進門,就擺在楊淩床榻的一旁,中間留了一個三尺的小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