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做足了心理準備, 可見著顧菲還是覺得……嗯……挺一言難儘的。
雖然顧菲對他滿心感激, 雖然他和他老攻親密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怎麼說呢?尷尬如風, 日後怕是要常伴君身了。
相比較來說,顧菲就自然多了, 她還挺擔憂沈清弦的身體的——當然她不會提。
沈清弦道:“坐。”
顧菲開了個很自然的話題:“這些年你過得不容易。”
這麼大個家業,這樣的身份, 以及那驚人的身手和對人命的漠視,足以見得這十八年, 沈清弦過得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 帶著一個小嬰兒,究竟經曆了什麼樣的坎坷和磨難才能走到今天, 實在是難以想象。
沈清弦笑了下道:“這沒什麼。”
他說的大實話,不過彆人聽來隻當是謙虛了。
兩人聊了會兒這些年發生的事,雖然隔了這麼久, 但感情這東西很奇妙, 有時候會隨著時間的風沙侵蝕而消失殆儘,有時候又會因為時間的積累而愈久彌深。
顯然沈清弦和顧菲是後者。
尤其剛剛經曆了那樣的九死一生,他們更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這樣閒聊了會兒, 尷尬散去,沈清弦清清嗓子,說到正題了。
“小深可能喜歡著我。”
他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了,雖然沒看顧菲的眼睛, 但聲音還算穩,“在基地的時候, 他的意識是清楚的,叫了我的名字,還表露了心意。”
他已經做好了顧菲難以接受的心裡準備,可誰知她竟說道:“我知道。”
沈清弦抬頭看向她。
顧菲笑了笑,近四十歲的女人仍舊保持著二十多歲時的容貌,隻是眼神比之前更加沉靜,她說道:“你們剛出來,我便看出來了。”
說是來自母親的直覺也好,說是源自女人的第六感也罷,看到顧見深的時候,看到他看向沈清弦視線的那一瞬間,她就懂了。
顧見深喜歡沈清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沈清弦又覺得不太好意思了,他說道:“這麼明顯嗎……”
“你介意嗎?”顧菲問他。
沈清弦愣了下,沒太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顧菲又道:“你介意小深對你抱有這樣的感情嗎?”
沈清弦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間他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顧菲繼續道:“你不要勉強自己,小深不是你的負擔,你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你……”
她話沒說完,沈清弦實在忍不住反問她:“你不覺得難以接受嗎?”
沒見到顧見深前,她完全不會往這方麵想,但看到顧見深,尤其是看到他的眼神後,她又覺得理所當然。
相依為命的兩個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隻有彼此,年幼時自是不會有什麼,到了青春期就不好說了。
尤其沈清弦的容貌又如此出眾,顧見深在心思懵懂時,有個這麼好的人在身邊,哪能不想些什麼?
顧菲這般說著,沈清弦挺汗顏的。
當然他打死不會提自己一直以親生父親的身份自居。
反正他不提,顧見深不提,其他人也沒提的資格,所以……就這樣讓顧菲奇妙地誤會著吧!
話題又繞了回來,顧菲問他:“你介意嗎?”
沈清弦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問,畢竟眼下的情況看起來,是顧見深有意的,沈清弦嘛……
沈清弦猶豫了一下,模棱兩可道:“小深是我很重要的人……”
他哪好意思說自己不僅不介意,還很開心?畢竟顧見深是個嫩殼子,他卻是個成年人,自己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有奇怪的感情也太不像話了。
顧菲道:“你不因此而討厭他便好。”
顧菲對他實在信重,也實在清楚他的品格,所以壓根沒想任何亂七八糟的事,她隻怕會委屈了沈清弦,隻怕會讓他為難,隻怕他會無條件的遷就顧見深。
顧見深喜不喜歡顧菲,顧菲管不了,但她不會讓他傷害他。
一個給了他們新生的人,顧菲不能辜負,也不能讓顧見深辜負了他。
沈清弦實在沒忍住,他問她:“你真的不在意嗎?顧見深喜歡男人,還喜歡一個比他年長這麼多的男人。”
顧菲說道:“這十八年,最重要的十八年,我都沒有照顧他陪伴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決定他的人生?”
沈清弦愣住了。
顧菲笑了下,又道:“當然,即便我是個合格的母親,這些事我也不會去乾涉的。生他養他,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但人生是他自己的,我為什麼要去將自己的想法加諸於他身上?”
沈清弦愣了好一會兒,才凝重道:“你是個合格的母親,非常合格!”
顧菲由衷地笑道:“謝謝。”
沈清弦真的這麼覺得,他甚至覺得,倘若顧菲當年沒有受傷,沒有昏迷,顧見深在她的照顧下成長,也許會更加開懷一些,更加明朗一些,那些印在骨子裡的黑暗也許會被這份溫暖的母愛給引出來。
人需要各種各樣的感情:他給他的是愛情,顧菲給他的親情。
這很不一樣。
好在一切還不晚,人生數十年,他們還可以相伴很久。
之後幾天,日子過得同以前完-->>
全一樣。
顧菲也沒有刻意去同顧見深親近,可是她溫柔的視線卻時不時跟隨著他。
這其實很好,十多年的隔閡,需要時間來慢慢衝淡。過度的親密反而會引起尷尬,慢慢相處才能尋回失去的東西。
早餐時,沈清弦說道:“我答應小深,要帶他去度假,菲姐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