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這會兒是全想通了。
為什麼他笑一笑, 七師兄便一怔愣;為什麼他開個玩笑, 七師兄便會錯愕;又為什麼嚴天瑞邀請他去蘭弗國, 七師兄會當口否決。
因為封心決。
他年少時忘記了同顧見深那段姻緣,自此無欲無求, 便修了那極適合他的封心決。
這功法的確厲害,彆看沈清弦如今沒成聖, 但真和人乾架,隻怕天底下能打過他的隻有他師父輩的幾個人。
受益越大, 代價越高。
整整兩千年, 他封心滅欲,從不同人親近。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 萬法宗的門人見著他才會那般的拘謹與疏離。七師兄也怕他走火入魔,所以極少同他聯係,隻能默默地收集些他的心愛之物——每次偷偷給他, 心裡還要緊張許久, 生怕自己這是害了他。
好在對於俗物的欲,暫時不會觸動封心決的反噬。
沈清弦知道自己為什麼對成聖前的記憶那麼模糊了。
因為的確沒什麼值得記憶的。
他活了快兩千年,可實際上認識的人反而越來越少。
七師兄都收了那麼多弟子, 他卻一個都沒有,是因為功法的緣故,他不能帶徒弟。
孤零零一個人實在無趣,他隻好不斷地閉關。
大好歲月都在閉關中度過, 又哪來什麼值得回憶的東西。
沈清弦如今再品品自己這成聖前的兩千年,實在是部灰白色的無聊默片, 連一丁點兒情感上的光彩都沒有。
師父和七師兄的談話他也沒再多聽。
無非是七師兄對他的擔憂,生怕他動情動念,生怕他走火入魔,生怕他遭到反噬。
師父安慰著他,聽起來沉穩有度,可讓現在這閱曆的沈清弦來聽,已經聽出師父語態中藏不住的憂愁與擔心。
封心決本該是讓修行速度無限提升的強力功法,在之前的境界,沈清弦也的確是快得驚人,可唯獨到了這成聖的重要關卡,卻一下子慢了。
足足停了一千多年,愣是沒有丁點兒動靜。
究竟是哪裡不對?又究竟該怎麼辦?久久不能成聖,又是否會有隱患?
連他都不知道。
第二日,沈清弦便恢複到清心寡欲的模樣。
這做派他熟得很,雖然從和顧見深相戀、經曆多次入世後他已經找回了遺失的情感,但這姿態他用了數千年,簡直手到擒來?
果不其然,他端起這冷情冷麵、人畜勿近的模樣,七師兄便鬆了口氣,明顯放心了。
沈清弦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當年他真的是修行修到冷情冷麵,雖覺得七師兄不一樣,卻也感知不到他對自己的關懷與掛念,所以也未曾有過回應。
如今在這幻境中,他感覺到了,可惜為了讓七師兄安心,竟又不得不同他這般疏離。
好在七師兄是真的安心,眉心不皺了,目中也沒了擔憂,隻用著自己彆扭的方式去彆扭地照顧著沈清弦。
沈清弦想想也釋然了。
倘若他當年真的同七師兄親密無間,隻怕會給兩人製造無數磨難,所以……這樣已經很好了。
五日一晃而過,嚴天瑞帶隊,一行人禦劍前往蘭弗國。
此行總共七人,算是萬法宗的佼佼者傾巢而出了。
對於這次布陣,萬法宗極為重視,否則也不會派出這許多精英。
行進了約莫一日功夫,終於抵達蘭弗國境內。
蘭弗國極大,在當今二界中,已然是最熱鬨最繁盛的國度。
執政者師從萬法宗,不過如今算是自立門戶,已然不受萬法宗管轄。
但因為這層關係,所以蘭弗國同萬法宗關係親近,一直相安無事。
此次布陣,雖然有不少人抵觸,但蘭弗王卻是支持的,聽聞沈清弦等人到來,更是親自擺駕,前來迎接。
蘭弗王修為不俗,已是半聖,距離成聖隻差那臨門一腳。
可惜這一腳可遇不可求,多少人蹉跎一生也等不來這一刻。
蘭弗王生得俊秀儒雅,穿一襲白色長袍,半點兒世俗帝王的模樣都沒有,很是仙姿凜然。
他先同嚴天瑞問好,接著是七師兄……最後才看到隊末的沈清弦。
他滿目驚豔,詫異道:“這位……”
沈清弦道:“陛下安康。”
嚴天瑞介紹道:“這位是掌門大人的小徒弟。”
“漣華道君?”蘭弗王很是喜悅道,“竟能有幸見到萬法宗第一天驕,實在是三生有幸!”
沈清弦客氣地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這是他以前的慣常模樣,一切俗世社交對他來說都是一句話和點點頭的事,連笑都不會笑一下。
不過蘭弗王連丁點兒著惱的模樣都沒有,反而開心得很,一路上都在興致勃勃地介紹接下來的盛大宴會。
布下這樣的結界是要做足準備的。
他們趕了一天路,需要休養生息,也需要等材料的及時抵達,所以不急在一時。
蘭弗王準備的座駕是一排仙鶴,它們身軀優美,脖頸修長,銀白色羽翼微顫,散落得是點點星輝。
一行人站在白鶴之上,當真是仙風道骨,縹緲至極。
沿路遇見的凡人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計,跪倒在地。
修士們都沒下跪,但也單手握拳,放在了胸前,行了敬禮。
他-->>
們一走,後麵便是壓不住的驚呼聲。
蘭弗王一行都境界極高,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後頭的修士也好,凡人也罷,討論得都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