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九章/2021.7.28
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前半,是日本文學騰飛的時代,夏目漱石、川端康成、芥川龍之介、太宰治等,都是文壇鼎盛時期的作家。
若要在這群作者中找出一位,將其經曆拍成電影,導演多半會選擇太宰治。
原因無他,太宰的一生實在是太特殊了,他錯綜複雜的感情史,甚至是殉情史,都令後人津津樂道。
出於各種原因,太宰治的傳奇一生從未搬上大熒幕,連他的影像資料都很少流出,國中生隻能對著課本上一點也不太宰的蓬頭垢麵人嘀咕:“這就是世紀美少年?審美大不同。”
一年半前,新銳導演黑田找到津島家,懇求將太宰的人生搬上大熒幕,出發前,他沒報指望,業界的前輩告訴他:“津島家多半不會同意。”
“他們家代代都是議員,太宰雖傳奇,形象卻不適合推廣,老一輩的人認為他是浪蕩子。”老前輩道,“此外,傳言中,他與奇詭事件有關聯。”
“奇詭事件,太宰治嗎?”黑田追問。
老前輩點點頭,不肯說下去。
被告誡過後,黑田還不死心,他很崇拜太宰治,踏入電影行業時就對自己說,要拍太宰的紀錄片,否則,他從攝影師轉導演就沒意義了。
黑田是得過獎的攝影師,他的作品多帶日本特有的靡麗美感,經過他手的電影,情節略顯單薄,畫麵一等一的美。
與英子、文治交談過後,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太宰先生的電影?”兩年前,他們的父親津島原右衛門已退休回到鄉下榮養,再也不管官場是非,家族企業也交給文治英子打理。
聽說他仕途最後幾年走得很不順,輕易被子女超越,他深感自己失去父親的權威,沒有臉麵出現在英子他們麵前,乾脆什麼都不做了。
對太宰治的問題上,文治跟英子的態度跟原右衛門截然不同。
他們想把“太宰治”跟“葉藏”割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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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枕貘在《陰陽師》中寫道:”
“名字,是最短的咒。”
“父親給阿治取名津島修治,就是基於這句話。”
“父親很可憐,他沒有咒力,又渴望跟咒術師扯上關係,雖是議員,官位卻不夠高,五條家更願意和彆的官員合作,也不願意找到。”
“地位不夠高,管轄的範圍也偏,對咒術界的了解就很少,他深知普通人在咒術師眼中是三等公民,隻能將翻盤的機會寄托在兒女覺醒咒力上。”
“他不知道,隻擁有咒力是不行的,還需要有術式,他隻知道津島家在戰後沒墮落,與五條家建立聯係,借助對方的金錢是因為津島修治能吸引咒靈而不死,卻不知道這有多罕見。”
以上這番話是文治說的,彆看他在阿葉麵前是弟控,換個場合還是很有威嚴的,畢竟是現在呼聲最高的年輕議員之一,文治的口才跟判斷力都超出眾人。
“五條家的人聽說阿治的名字,還嘲笑了父親一番,認為他對咒術界毫無理解,看了兩本輕就以為是事實,低級又可笑。”
“可後來,有人告訴我,名字與咒術會產生聯係。”
他直視九十九由基的雙眼道:“是這樣嗎?”
九十九由基很少回日本,機緣巧合之下,她跟英子聊過天,不知怎的,她對英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連帶著津島家的其他人也想見一見,正好文治有問題想要請教她,就答應了。
結果,她認為津島家的人都很有趣。
“這種說法是有可能的。”她說,“強大的咒術師甚至能讓人死後變成詛咒,而咒力的源頭,則是人的負麵能量。”
“執念也是負麵能量。”
“津島修治……”她一邊思忖一邊用拇指摩挲下顎,“原右衛門先生在取名時應帶著強烈的執念,希望令弟跟祖先擁有一樣的能力,對吧?”
文治:“是的。”
“如果他有丁點超出普通人的咒力,念頭又足夠強,真有以假亂真的可能。”
她說:“畢竟咒術師是看血緣傳承的,我聽說五條家祖上還跟咒言師通過婚,咒言師最深不可測的能力就是行隨法言。”
“概率不大,但令弟的體質,說不定是因為他的名字而覺醒的。”
九十九又說:“當然,這隻是一種可能,因樣本不足,也研究不出所以然來。”
文治若有所思:“如果給阿治改名,能有所改變嗎,封印他的體質什麼的?”
他在跟九十九由基談話時,正值葉藏被“女生徒”找上後,文治認為,女生徒找上葉藏,是將他跟曆史上的津島修治混為一談。
一定要將他們割裂開。
九十九:“哈?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她說,“如果我們剛才討論的內容生效,就說明令弟跟曆史上的津島修治被模糊了。”
“是咒術單位上的模糊。”
她說:“擁有一樣的名字,相似的血脈,甚至相同的術式。”
“他們有可能被認作相同單位體。”
文治:“相同單位體?”
九十九:“簡單說來,他們會被認為是同一個人。”
文治:這就脫離我的科學知識範圍了。
九十九由基沒有說明的意思,她就單純對文治甩出一個看似高深的設定,接著說自己的結論:“改名字就割裂開,也太簡單了,改名字的目的是為了說明他們是兩個個體,還需要來自外界的強烈認知,認為他們是來給那個人。”
文治虛心求教:“那怎麼做?”
九十九由基雙手一攤:“我怎麼知道。”
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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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給了文治更可靠的答案。
“完全割裂開?”
她說:“那就公開太宰治的消息就行了,多刷刷國民度,拍拍紀錄片,彆把他藏著掖著。”
她說:“國民對太宰治的了解本就少,連長相都是從其他文人的信件中扒出來的,再說了,他是日本文學的瑰寶,我們家壟斷資料被詬病多少年了,乾脆都公開吧。”
“當時的人不肯公開相片記錄,還不是存在著‘相機會吸走人靈魂’的迷信思想,現在的話無所謂吧。”
文治:“……這不成吧。”
英子:“怎麼?”
文治:“我看過太宰的照片,阿治跟他有點像啊。”不,某些角度一模一樣好嗎?
英子:“所以呢?”
文治:“所以?”
英子:“你跟我難道就跟他不像了?”
文治:“這麼說也是。”
英子:“後代像祖先有什麼問題嗎?”
文治:“好像沒什麼問題。”
英子:“所以說,九十九跟你繞了一大通,最終的結論就是,讓全日本的人都知道太宰治跟葉藏是兩個人,從而割裂二者的身份,破除咒術意義上,他們是同一個人的迷思對吧。”
她說:“就是意念取勝了?這個道理就像是‘相信妖怪存在的人才能看見他們,相信科學的人無法看見咒靈’一樣。”
文治想來想去,覺得英子說得很對。
英子:“所以我說,隻要跟外界大量輸出太宰的相關信息就行了,反正像他那樣無論去哪兒都有女人愛,一生很傳奇的男人,隻有他一個,對於日本國民來說,太宰治是不可複製的,隻要讓他在現代社會風靡起來,他的形象就會躍然於紙上,再也不可能跟阿治模糊了。”
“而且,這對我們競選其實是有利的。”英子說,“年輕一代的日本人的政治熱情較前幾年逐漸升高,他們也是選民,我認為,將我們的形象跟太宰聯係在一起不算壞事。”
文治變成月半眼道:“對你來說不是壞事吧,你本來就在女性中很有人氣,堪比寶塚男役,我可是被媒體嘲諷為渣男臉的人。”
英子用正直的眼神看向文治。
文治扶額道:“對信奉科學的我來說,了解咒術師形而上的概念實在很難,英子你都這麼說了,就試試吧。”
“從小你就是家裡最聰明的一個。”
英子反駁:“這你說的不對,家裡最聰明的是阿治。”
文治肅然道:“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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