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畫?”安陽說:“能帶我們過去麼?”
幾個不良學生不敢不去,連忙點頭,說:“就在這邊,馬上就到。”
北冥十四跟著幾個人往前走,拿起手機來給壬十九發了一個短信,讓他去查查這個叫做趙嘉茂的孩子。
壬十九的辦事效率很高,立刻就把資料發過來了。
趙嘉茂已經死了,但是魂魄沒有到地府報道,不知道去了哪裡。
眾人走進公園,公園臨著水,景色不錯,尤其是這幾天,有一點秋高氣爽的感覺,公園裡人很多。
他們走進去,同學就說:“就在前邊,他一般都臨著水,給人畫畫,上次我還看到他給趙嘉茂畫過一次畫像。”
北冥十四點點頭,這才把幾個不良學生給放走了。
兩個人剛想去湖邊看看,就聽到“安、安安!”的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鏡靈。
鏡靈蹦蹦跳跳的跑過來,他還穿著那身白襯衫,紅色的小裙字,手裡還提著一個紅色的小包包,化了淡妝,當然是孟婆和小仙女的傑作,整個人看起來俏皮可愛,簡直就是個小美女。
絕對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小美女,無數宅男心中的清純女神。
安陽仔細看了看,這才突然想起來,鏡靈今天這張臉,好像又是某某女團組合裡麵的一個?
安陽忍不住有些扶額,心想鏡靈除了看天線寶寶之外,也真是非常喜歡女團組合了……
鏡靈不是一個人,孟婆小姐姐和小仙女都在,三個人已經組成“閨蜜團”,提著大包小包,看起來是出來逛街的。
三個人出來逛街,正好路過這邊,因為打算穿公園去坐車,所以巧遇了安陽和北冥十四。
安陽和北冥十四可不是出來逛街的,雖然是大周末,不過是來加班的。
安陽說:“是不是他?”
就見湖邊果然有人坐在那裡寫生,隻能看到背影,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著一身西裝,並不是單色的西裝,西裝是拚色撞色的,但是不顯得淩亂浮誇,反而看起來像是藝術品一樣。
腳上踩著一雙淺口的銀灰色絨麵皮鞋,淺灰色的褲子,褲腳隻到腳踝,坐下來的時候褲子顯得更短,整個人透露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藝術氣息。
安陽總覺得那個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鏡靈則是“啊!”了一聲,十分驚喜,立刻“顛顛顛”跑過去,指著那寫生的男人,笑著說:“漂釀!”
眾人趕緊追著鏡靈過去,因為大家都知道鏡靈有一個癖好,那就是喜歡“漂釀”的東西,說完“漂釀”之後,後麵肯定要跟著親親。
眾人衝過去,火速攔住鏡靈非禮路人。
安陽這一看,登時也“啊”了一聲,原來是認識的人,鏡靈所說的“漂釀”,不是讚美,而是代號,這不是在超市門口,救了鏡靈的那個畫家麼?
安陽還收了他的名牌,是個外國人,叫做戴維爾。
戴維爾還想邀請安陽做自己的模特,不過安陽沒做過模特,所以沒什麼經驗。
戴爾為不是一個人,他正在一個女孩畫像。
女孩坐在戴維爾麵前,眼睛很紅,似乎剛剛哭過,滿臉的絕望和辛酸,她的手握著自己的手腕,手腕位置有好幾條傷疤。
那是割腕的傷疤……
女孩穿著長袖,袖口下麵若隱若現的,也有好幾處傷痕,看起來像是被打的,而且傷痕深深淺淺,是長時間遭受暴力的現象。
戴維爾正在給她畫像,雖然隻有一根鉛筆,但是幾乎複刻了女孩的容貌和表情,連那雙絕望的眼睛,都一模一樣。
女孩看到有人過來,似乎有些緊張,趕緊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戴維爾則是笑著說:“好了,今天就畫到這裡吧?”
女孩趕緊點了點頭,站起來。
戴維爾也站了起來,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女孩的發頂,嗓音溫柔的說:“好孩子,如果有什麼想說的,記得來找我,你知道能在哪裡找到我,對麼?”
那女孩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看著戴維爾,隨即一頭紮進戴維爾懷裡,緊緊的摟著腰,擁抱了兩三秒,這才稍微退開,急匆匆的跑了。
安陽有些迷茫,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鏡靈則是歪著頭,咬著手指看著戴維爾,眼睛裡流露出一些小小的歆羨,似乎在羨慕那個女孩,他也想要一個抱抱,或者摸摸頭。
戴維爾等那女孩走了,看向安陽,笑著說:“我們又見麵了。”
北冥十四看了一眼安陽,安陽連忙和戴維爾握手,說:“你好。”
戴維爾笑著說:“讓我來猜猜,你應該不是來做我的模特的。”
安陽一陣尷尬,說:“其實……我們過來,是想問問你關於趙嘉茂的事情,這個孩子你認識吧?”
戴維爾點了點頭,說:“認識。”
北冥十四見戴維爾一直都在和安陽說話,就直接走過來,插在兩個人中間,不著痕跡的擋住了安陽,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戴維爾笑了笑,說:“我開車路過他的學校,看到那孩子正在被人搶劫,於是救了他,便認識了……”
後來戴維爾又遇到了幾次趙嘉茂,趙嘉茂很陰沉,不願意和彆人說話,戴維爾主動和他搭話,兩個人便認識了。
戴維爾說:“我在這裡寫生,有的時候也會遇到那孩子,那孩子有些自閉,而且有自殺傾向,我總是開導他,勸過他很久。”
那天戴維爾如常來湖邊寫生,就看到趙嘉茂倒在湖邊,手腕上都是血跡,顯然是割腕自殺來著。
戴維爾把趙嘉茂送到了醫院,救了他一條命,那之後,兩個人就經常坐在一起談心,趙嘉茂有什麼不情願向彆人吐露的心聲,都會來找戴維爾說。
戴維爾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語,說:“為什麼會選擇在湖邊自殺呢?他可能知道我在那個時間段會來湖邊寫生,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卻沒有徹底的勇氣,心裡隱約期盼著,還有人能夠救他……”
北冥十四看著戴維爾,眯了眯眼睛,戴維爾又笑著說:“人的痛苦,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明明已經徹底絕望,卻總是在絕望中,綻放出不該擁有的希望之花,那麼痛苦,反複的掙紮……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到底應不應該開導他,或許對那個孩子來說,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安陽聽著戴維爾的話,總覺得半聽懂,半不懂,而且聽起來怪怪的,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鏡靈一臉懵懂,歪著頭看著戴維爾,還是咬著手指,笑得眼睛都彎了,似乎覺得戴維爾越看越“漂釀”。
戴維爾的目光在北冥十四身上一轉,說:“我能看得出來,你也很痛苦,你的身上……有痛苦的香氣。”
痛苦的香氣?
安陽撓了撓自己後腦勺,總覺得藝術家都是瘋子這句話,好像在戴維爾的身上體現出來了。
北冥十四冷笑了一聲,似乎很不屑戴維爾的話。
戴維爾又說:“但是……為了所愛的人,你為之痛苦的人,卻從未痛苦過。”
他說著,目光越過去,盯在安陽身上,微微一笑。
安陽聽得頭暈腦脹,什麼“的的的”“痛苦痛苦痛苦”的,安陽根本沒聽懂。
北冥十四卻眯起眼睛,危險的盯著戴維爾,總覺得戴維爾似乎知道什麼。
戴維爾又把目光放在北冥十四身上,說:“因為他深愛著你,從未把自己的付出……當作痛苦。”
戴維爾說完,看了看腕表,說:“時間正好,我還有事兒,你有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我的畫廊找我。”
戴維爾說著,對安陽擺了擺手,然後越過北冥十四和安陽,往前走去。
當他走到鏡靈旁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微微彎下腰來,揉了揉鏡靈的頭發,溫柔的說:“過馬路的時候,要注意看車。”
說完,戴維爾很快離開了湖邊。
安陽一愣,驚訝的看著戴維爾的背景,又看了看鏡靈,明明鏡靈現在的外貌,和在超市門口不一樣,因為鏡靈沒有固定的外形,又是鏡子,所以總是喜歡變化自己的形態。
但是戴維爾竟然認出了鏡靈?
安陽詫異的說:“這……這戴維爾是什麼人?”
鬼胎的事情還在調查,趙嘉茂是在高架橋上跳橋自殺的,孕婦又夢到了趙嘉茂,而且目前趙嘉茂的魂魄沒有到地府報道,這或許說明,孕婦肚子裡的鬼胎,可能就是趙嘉茂……
但是趙嘉茂到底是怎麼變成鬼胎的,目前還不得而知,景點裡的大仙不過是個騙子,賣假藥的時候,正好撞到了鬼胎案件。
到目前為止,事情有些膠著,也沒有進一步的線索。
北冥十四讓人去查趙嘉茂、戴維爾和那些懷著鬼胎的孕婦資料,眾人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周一一大早,安陽和北冥十四來到本部大廈,安陽正好把昨天晚上在他家代購店裡下單的貨物全都帶了過來,拿到前台給大家分。
北冥十四站在一邊等著,此時大廳的電視裡,正在報道早間新聞。
一個初中女生,因為家庭暴力最終選擇跳樓自殺,當場死亡,跳樓的片段還被人拍下來,發在了直播網站上,而且沒有打碼,一時間鬨得沸沸揚揚。
雖然直播賬號很快就頂不住社會壓力,刪了這則視頻,但是視頻已經被人轉載複製了很多次。
安陽還在分快遞,登時吃了一驚,說:“這個女孩?”
這不是昨天他們在湖邊看到的那個女孩麼?
戴維爾正在給女孩畫畫像,女孩本身的樣貌沒什麼太大的特點,但是因為她的眼神非常絕望,而戴維爾的畫工了得,刻畫的幾乎一模一樣,所以安陽記憶非常深刻。
還有這身衣服,就是女孩畫像裡穿的那身衣服。
女孩自殺了。
又是自殺……
和趙嘉茂一樣,同樣接近了畫家戴維爾之後,自殺了?
安陽連忙把快遞都放下來,對北冥十四說:“我們再去找一趟戴維爾吧?”
北冥十四點了點頭,立刻帶著安陽走出本部大廈,上了車,按照名片上的地址開車過去。
畫廊在市中心,占地非常大,但是非常冷清,基本沒什麼人走動。
兩個人走進去,畫廊連保安也沒有,裡麵空蕩蕩的,零零星星的掛著幾幅畫。
安陽一眼就看到了趙嘉茂的畫像,是油畫,趙嘉茂臉上掛著傷,眼神絕望,眼睛裡充滿了淚水,痛苦的表情讓人陡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畫像隻有頭部,整體巨大,應該超過了兩米,一雙痛苦的眼睛,在燈光下,仿佛活了一樣,衝擊力極大。
安陽嚇了一跳,說:“趙嘉茂的畫像?”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前麵又有幾幅畫像,有男人像,也有女人像,但是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痛苦。
所有的畫像,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痛苦,就這麼一直走下去,安陽都懷疑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要禁不住。
如果天天看著這些痛苦的眼睛,估計早晚要變成精神病。
畫廊的休息區裡,戴維爾手上端著一杯咖啡,就靜靜的坐在長椅上,微微仰著頭,注視著眼前的一副畫像。
安陽和北冥十四走過去,也注意到了那副畫像,就是昨天那個女孩。
戴維爾昨天在湖邊,給女孩畫了素描像,今天一大早,電視上就報道了女孩跳樓自殺的新聞。
戴維爾聽到了腳步聲,沒有回頭,隻是笑著說:“想必這一次,你也不是來做我的模特的。”
北冥十四冷淡的說:“這個女孩跳樓自殺了,你知道麼?”
戴維爾仍然沒有回頭,十分冷靜,很平靜的喝了一口咖啡,聽到女孩自殺的消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淡淡的說:“哦,是麼。”
北冥十四說:“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
戴維爾笑了笑,終於轉過頭來,說:“驚訝?不,當然不驚訝,畢竟……我早前也說過,這個女孩被家庭暴力困擾著,我已經儘力開導過她,但是……”
戴維爾聳了聳肩膀,顯然是沒有意義的。
北冥十四說:“你開導過的趙嘉茂自殺了,昨天開導過的女孩,也自殺了,你不覺得太巧合了麼?”
戴維爾笑著說:“或許吧。”
他說著,攤手又說:“但我是清白的。”
“嘟嘟!”
戴維爾說到這裡,北冥十四手機突然響了,是短信,打開一看,是壬十九發來的。
剛才壬十九去確定了一下跳樓自殺的女孩信息,發現女孩的魂魄,也沒有到地府報道。
北冥十四看了一眼手機,說:“我們先走了,下次再來拜訪。”
戴維爾笑著說:“十分歡迎。”
安陽總覺得戴維爾說話怪怪的,他好想知道什麼,卻又好像不知道什麼,有些模棱兩可。
北冥十四和安陽一起往外走,對戴維爾說:“不必送了。”
戴維爾點了點頭,就沒有跟上來。
北冥十四順著畫廊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拿起手機,打開了錄像功能,對準牆壁上的那些油畫,一路走出來,全都給錄了下來。
上車之後,北冥十四就把錄像傳送給了壬十九,打電話說:“查一查這些畫像裡的人,是否還活著。”
安陽一聽,不禁看向北冥十四,說:“你不會覺得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如果真的是被戴維爾畫了畫像的人都死了,那麼也太可怕了,畫廊裡有那麼多畫像。
那畫廊豈不就是一個遺像館?!
北冥十四已經發動了車子,說:“這個戴維爾看起來不簡單,你儘量不要和他來往。”
說著,伸手一夾,從安陽的口袋裡準確的將戴維爾的名片夾走,隨手扔往後座上一扔,說:“沒收。”
安陽:“……”
車子退出了停車場,準備往本部去,安陽歪頭靠在副駕駛的車窗上,就這麼一歪,正好看到了畫廊二層的窗戶,戴維爾一身西裝站在那裡,端著一杯咖啡,正笑著像他擺手……
鬼胎的事情還沒有個著落,突然又牽扯到了畫像的事情,安陽總覺得這個謎團好像雪球,越滾越大。
車子很快開到了本部,兩個人把車子停在本部門口的露天停車場上,剛一下車,北冥十四的手機“嘟嘟”一聲,又響了。
這回是電話,阿彥打來的。
北冥十四立刻接起電話,阿彥說:“組長,錄像裡所有的畫像都查過了……畫的都是死人,而且魂魄全都不知所蹤。”
北冥十四眯了一下眼睛,說:“我知道了。”
阿彥又說:“還有那個戴維爾,我們一直查不到他的具體底細,剛剛遇到了厲部長,原來他是……”
阿彥說到這裡,就聽到安陽“啊”了一聲,北冥十四抬起頭來,就見到安陽震驚的指著穿梭不息的車流對麵,說:“北,北冥……”
北冥十四順著安陽指向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馬路對麵,隔著一條寬闊的車道,一個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打著黑色領帶,踏著黑色皮鞋的男人,和北冥十四麵對麵站著。
那個男人無論是穿著,還是樣貌……
都和北冥十四一模一樣!
男人手裡拿著一支包裝精美的粉色玫瑰,抬起手來,似乎在朝他們打招呼,微微挑起嘴角,輕笑了一下。
左邊唇角卻沒有北冥十四的酒窩。
“組長?組長?”
阿彥的聲音從北冥十四的手機裡傳出來,隻不過北冥十四一直沒有回答。
“嘟嘟!”
北冥十四的手機一震,低頭一看,是一條短信。
發件人未知。
——謝謝你的樣本,聽說你們已經見麵了。
北冥十四猛地抬起頭來,“呼——”一聲,一輛大卡車呼嘯而過,隨著卡車經過,那和北冥十四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抬起手中的粉色玫瑰,輕輕擺了擺,做了一個“再見”的口型。
隨著卡車開過,男人也隨之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