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興樂跟秦野離得近, 兩人並排而坐,秦野聽了那話一雙眼往他身上一落,看不出幾分好奇心,意思意思給了回應:
“什麼事。”
“我跟你換一換,今晚你去顧著那個杭柳,怎麼樣?”
秦野在那百無聊賴垂眸聽著, 大概因為睡夠, 精神不錯。
“跟人提要求,是不是最起碼給個理由?”
“那姑娘叫我找你來的, 其實我無所謂, 不過你也知道,她沒幾天日子了,出於人文關懷我幫她跟你轉告一聲。”
蘇興樂把臂肘搭在秦野椅背,保持著那個姿勢,頹裡頹氣:
“雖然先後無所謂, 都一樣照顧, 但是命數這種東西誰知道, 她可能都熬不過今晚。”
“所以?”
“她說最後一個念想就是你。”
秦野笑一聲, 覺得這番話怪有意思。
“才幾天,我就成她臨終夙願了?”
蘇興樂看著他意味深長低聲一哂, “是啊, 你太有魅力,小年輕們扛不住。”他說完一頓,把話題又給拉回了正軌, “換嗎,決定完我好上去跟她說。”
他本以為秦野會應,畢竟瀕臨死亡總是叫人惋惜同情,接著便是妥協心軟。
而對方卻是話語平平地拒絕了:
“不了,我這人心腸比較硬。”
秦野一來不覺得自己欠杭柳,二來嫌麻煩,索性拒絕。
頹喪那個一愣,話都憋進了肚裡。
晚餐過後的這段時間他們都挺閒,蘇興樂沒立馬上去跟杭柳麵對麵。
他從口袋裡撈出了一盒先前拿積分換的煙,剛點上,把火機塞回兜,又覺得一個人抽不大有意思,給秦野遞了一根。
秦野許久沒碰這東西,被勾起點癮頭,伸手接過在蘇興樂那借了個火,咬著尾棉起身推開窗露了一條縫。
煙氣蒙蒙間火星忽明忽暗,他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秦野身後就是大片黑暗,他麵朝室內溫溫暖光,背麵陰冷,明暗隔得恰好。
“你真不打算去看看她?”
“我看了她就好了?”
“……”
秦野在那笑笑,身上帶點不近人情,似乎冷清地拒人千裡但又滿身煙火氣。
蘇興樂忽而覺得他一個算不上小年輕的也有點扛不住。
眼見秦野抽完煙要走,蘇興樂伸手拉了一把,不小心碰到了秦野傷處,後者吃痛皺眉,回眼看了看,話裡幾分揶揄:
“怎麼,我沒答應,你一醫生打算對我下手嗎。”
蘇興樂望著他,一瞥他小臂上的口子,喪氣依舊,不過裡頭多了一小撮火。
他笑:“是啊。一會兒來我房間,我給你上個藥。其實我也鐵石心腸,不過對你的話,變一變菩薩心腸也不是不可以。”
被拉住那個全然不在意的樣子收手,對上他那雙眼,回了一句:
“菩薩,你還是救你自己吧。”
秦野不過隨口,但於蘇興樂而言,這話卻是直直搗了心窩。
他說完沒再留,上了樓,蘇興樂在那又坐了會兒,他把手放進口袋,摸著皮筋猶豫半晌,重新把頭發理了起來。
一棵喪氣鐵樹有點要開花的跡象,但他知道,花一開,樹就徹底廢了。
夜裡溫度降得快,因為下午睡過一段時間,秦野算不上太困,在屋裡待著,單純躺床看天。
頂樓比往下兩層要冷一些,風不小,裹著寒意往裡吹,秦野起身關了窗,門外忽而傳來點動靜。
秦野不知道這個點會是誰,過去一開,隨後少見地愣了愣。
外頭站著杭柳。
她麵色蒼白,雙眼依舊很亮,看見秦野之後二話不說直接往他身上掛,秦野甚至沒來得及躲,後脖被一雙手挽了住。
“……”
“秦野,你不過去,我隻好過來找你了。”
秦野的確沒想到這位弱柳扶風還會跑樓上來找他,那個蘇興樂竟也沒攔著。
黛玉妹妹開口帶一點哭腔,沒半點準備撒手的意思,不過她腳上沒什麼力氣,人不自然地往下栽。
秦野有些無奈,一臂往後把她手分開,俯下身直接把她抗在了肩頭。
“找我乾什麼?”秦野動作不怎麼溫柔,利落且直接,抬腳跨出門就把人往樓下帶,“我的牌子在第四天,你翻早了。”
“……”
杭柳甚至都沒半點反抗的餘地,剛來又被強行往回送。
她俯在他背上,秦野一步一步往下走台階,她也就跟著一點點落,雖然這個姿勢算不上浪漫,但好歹兩人接觸挺親密,杭柳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那一點不太濃的煙草味。
樓梯不寬不窄,沒風,但杭柳因為帶病在身,冷得不太正常,兩人一碰,秦野的體溫隔著布料愈發清晰。
“找你跟我談戀愛啊,我都活不長了,你依我一下行嗎。”她說完一停,配合跟了一句調侃的,“我想每天都翻你牌子。”
“醒醒,我身上沒分,你圖什麼。”
秦野話裡帶點笑意,顯得無情又無義。
杭柳有意無意拿手指在他背上打著圈劃拉,接話接得快,從善如流:“圖你這個人啊。”
她說完這一句秦野剛剛走到二樓走道,他全然沒把這情話當回事,把人往地上一放:
“行了走吧,洗洗睡。”
“……”
杭柳站那沉默沒了話,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非言非語:“沒有人喜歡你,除非你特彆美麗或瀕臨死亡。”
那會兒是真覺得對,現在再想想,都是放屁。
這兩點她現在都占全了,這人怎麼連多一眼都不肯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