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眼前驟然明亮,強烈的光線刺得沈浮捂了眼,在明與暗的迅速切換中,沈浮看見了白蘇溫溫柔柔一張臉,她軟著聲音:“大人,老太太命我來為您換藥。”

沈浮保持著捂眼的動作,一動不動,喉嚨像被什麼死死掐住,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錯了,竟然全都錯了。

時光在方才的刹那,完完全全與八年前重疊。他拽掉眼睛上的包紮,他追出去追到大道上,他攔住帶著侯府徽記的車子,車中的小姑娘向他一笑:“回去吧。”

就連方才他看見的臉,也幾乎是同一張。

可是,錯了,全部,都錯了。

從前他以為,因為薑知意有著和薑嘉宜一樣柔軟的聲音和輕言細語的習慣,因為薑知意有著同樣香甜的氣息和溫暖的感覺,所以當他閉著眼睛不去看的時候,就會覺得一切都回到了八年前。

他以為他所有的沉迷和軟弱,都是因為這份相似。他甚至以為,在看不見的時候,隻要是與薑嘉宜相似的女子,都可能激起他這樣的軟弱。

可眼下,分明是更為相似的藥香和茉莉香,甚至白蘇還有一張與薑嘉宜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他在閉著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依舊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來,不是。

錯了,全都錯了。

隻有薑知意。隻有她。隻有她那樣說著話,隻有她在他身邊時,才會激起他那些留戀和軟弱。

隻有她。沈浮捂著眼睛,眼角熱熱的,又有什麼流下。

他聽見白蘇慌張的聲音:“大人又出血了!大人快躺好,我給你包紮。”

“你出去。”沈浮沒有讓她靠近,“讓朱正來,或者隨便什麼人。”

這裡到處都是薑知意的痕跡,衾枕間有她的甜香,枕頭邊放著她慣用的團扇,架上還有她不曾做完的針線,這裡不需要什麼藥香茉莉香,不需要彆的女人闖進來,就連他,也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裡。

沈浮起身,扶著牆慢慢往外走,白蘇想要上來攙扶,沈浮躲開,模糊的視線看見她失落的臉:“大人,我聽說夫人已經醒了。”

已經不是夫人了。沈浮沒有打斷她,也許是病得難受,不想說話吧。

白蘇窺探著他的神色:“聽說林太醫一直留在侯府看診,薑將軍親自守著夫人,不許任何人靠近,那會子老太太打發人過去想看看孩子有沒有事,也讓薑將軍亂棍打出來了。”

孩子。他就知道,一旦有了孩子,就有無窮無儘的糾葛苦楚。沈浮走出臥房,喚過胡成:“把老太太身邊的人全部換掉。”

換上聽命於他的人,讓趙氏無人可用,趙氏總不至於親身上門去吵鬨。就算趙氏親身上門,他也會弄她回來,他這個附骨之疽般的親娘,他擺脫不掉也就罷了,沒必要再去煩她。

畢竟他答應過她,無論孩子是死是活,都與他沈浮,與沈家,與趙氏,再沒有半點關係。

胡成飛跑著去了,沈浮走下台階,慢慢往院外走,馬秋候在門口:“禮部來問晚間守靈去不去,陛下說大人身體不適的話就彆過去了。”

周老太妃停靈照例是三天,這三天裡,品級以上官員需要入宮守靈,尤其是丞相,尤其是第一天。沈浮一隻腳踏在門檻內,一隻腳踏在門檻外,回頭看向主屋。

她住過的地方,他們同床共枕整整兩年的地方。到處都是她留下痕跡的地方。

沈浮回頭,跨出門檻:“封院。”

薑雲滄回來了,薑雲滄待她如珠如寶,她會好起來的。

和離,拿掉那個不受歡迎的孩子,離開這個家,對她來說,是好事。

哢嚓一聲,院門在身後上了鎖,沈浮一路向前,再沒回頭:“進宮。”

當當當,舉喪的鐘聲恰在這時,自宮城內響起。

從早至晚,頤心殿始終籠罩在一片白汪汪的顏色中,靈柩前金銀紙燒了一陌又一陌,謝洹再三安慰過謝勿疑後,起身向外走去。

周老太妃輩分雖高,到底隻是妃嬪,謝洹親自過來守靈已經是給足了謝勿疑麵子,此時該當回去歇息了。

謝洹慢慢往外走著,經過守靈的百官時,看了眼沈浮。

他跪在最前麵,幾個時辰下來,所有的人都是疲憊不堪,儀態跪姿多多少少都有些走樣,唯獨他腰背挺直,如一棵孤鬆獨立於殿中,一身清冷氣質與俊逸風流的謝勿疑堪稱雙璧。

隻是他的眼睛。謝洹放慢步子,他從眼皮到眼瞼都塗著藥膏,眼中滿布血絲,眼角還有血痕,他本該在家養傷,不該過來的。

謝洹了解這個臣子,當沈浮認準一件事情時,總有種近似瘋狂的偏執,比如眼下,無論他如何勸說,沈浮都要堅持儘丞相的職責,先守靈,再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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