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李易,”謝勿疑定定神,“為何要那麼做?”
沈浮紛亂的思緒努力拉回來:“正在查,不過。”
他低眼,黝黑的眸子看住謝勿疑:“太醫院的醫女白蘇極可能是李易的同謀,我已拘押白蘇,正在審問,想來不久就能給王爺一個交代。”
“白蘇,李易,”謝勿疑哽咽著聲音,念了兩個人的名字,“老太妃寬厚仁慈,一生與人無爭,萬萬想不到竟然會遇上這種事。查察之事就拜托沈相,若是有什麼進展,立刻報我。”
沈浮看不出什麼破綻,他的神色反應,的確是為人子者乍然聽說母親亡故另有內情時的震驚和哀傷,他並沒有表現出對白蘇的關注,一切都自然極了。
但,消息他已經親口告知,李易或者是小卒,白蘇身上的謎團卻撲朔迷離,若真如他推測那般,謝勿疑不可能坐視不管。
滅口或是救人,隻要一動,撕開的口子就越來越大,再也刹不住車。
“真是抱歉,”謝勿疑抬頭,看向林凝,“原本是想看看府上的圍牆進度如何了,沒想到竟讓夫人和姑娘跟著聽見了這些事情。”
他臉上是誠摯的歉意,林凝起身謙遜不迭,沈浮看著薑知意。
她也站起來了,一隻手搭著椅子扶手,目光有些淡淡的憂傷。他想她多半是為了周老太妃難過,她不知道內裡那些盤根錯節的糾纏,她隻是本能的,因著自己柔軟良善的心,為彆人的不幸難過。
她總是這麼純粹,真摯。不像他,有無數肮臟的算計,先前既不能珍惜她的真心,如今又為了那些算計,連累她難過。
這一刹那,沈浮自慚形穢,覺得不配站在她麵前,恨不能鑽進地縫裡,或者有天火降下來將他燒化了燒成灰,那樣也許能乾淨些,可心裡最深處又舍不得,想留在她身邊,想讓她柔軟的眼波看一看他,洗滌他滿心的肮臟。
“快坐吧,我說過,姑娘不必拘禮。”謝勿疑微微欠身,向薑知意點點頭。
薑知意這才坐下,偶一抬眼,沈浮依舊定定地看著她,他站得筆挺,像孤直的竹,薑知意轉開臉,有些想走,然而謝勿疑不曾發話,也不能隨便告退,倒是不如一開始求見時,她就回避了。
那時候想著她也沒什麼可回避的,總不見得從今往後他去哪裡她就要躲著,隻不過眼下謝勿疑在,說的又是這種宮廷隱私之事,薑知意覺得有些不大自在。
聽見謝勿疑溫潤的說話:“齊浣,你去為薑姑娘診脈吧。”
薑知意抬頭,對上他意態優雅的丹鳳眼,他向她頷首致意:“姑娘先去吧,若有什麼需要,打發人知會我就好。”
薑知意知道,他是看出來她的不自在,才以診脈為借口讓她退下,默默福身告退,沈浮立刻上前:“聽聞齊大夫醫術超群,能否讓我觀摩一下?”
薑知意皺皺眉,餘光瞥見謝勿疑站起身:“夫人,今天我叨擾良久,也該回去了。”
他看向沈浮,道:“關於李易之事,請沈相隨我去外苑那邊詳談吧。”
薑知意退進房中,回頭看時,謝勿疑帶著沈浮走出了廳堂。薑知意知道,他是怕沈浮繼續糾纏讓人不安,所以才以詳談為名,帶走了沈浮,這樣心細有寬和的人,在皇親中,屬實是少見的了。
沈浮走出廳門,在門檻處,忍不住又向後回望。
他知道謝勿疑此舉是為了支開他,他不舍得走,然而也不能不走,她出來這麼久肯定很累了,他實在可恨,總是為了這樣那樣的原因,讓她不自在。
門內隱約露出櫻色裙子的一角,一閃就看不見了,這一彆,下次相見,還不知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