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時各處的處置結果也下來了,顧太後母子兩個廢為庶人,圈禁宮中,顧氏一族男丁處死,女眷流放,其餘同黨如李國臣、湯鉞等人俱都棄市,此案牽涉太廣,許多內幕還在慢慢清查,那些與顧氏、李氏和謝勿疑曾經打過交道的人惶惶不可終日,到處找門路求情。
清平侯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薑遂父子兩個都是平叛的功臣,平叛的幕後推手沈浮此時又在侯府養傷,眼看要與薑知意重歸於好,誰都知道隻要能得侯府人說一句話,也許就能改變一個家族的命運,是以那些認識不認識的都蜂擁而來,盼著能求得一個平安。
“阿爹推說身體抱恙,閉門謝客了。”薑知意抱著念兒站在窗下向沈浮說話,玉壺春瓶裡插著幾支縱橫扶疏的梨花,念兒伸著小手去捉那柔白的花瓣,“就這樣還不停有人送帖子求見。”
“便都一概不見吧,”沈浮看念兒夠不到,連忙把花瓶挪近點,“不然見了這個不見那個,到時候更麻煩。”
“阿爹也是這麼說的,不過那些人啊,什麼辦法都想到了,”薑知意無奈地搖頭,“盈姐姐昨兒打發人說,連她那裡都被求情的人堵上了,害得她這些天也沒法子出門。”
說話時念兒抓到了一片花瓣,小手一掙,扯了下來,薑知意驚喜:“浮光你看,念兒能揪花瓣了呢。”
嬰孩手上沒力氣,再者也並不能靈活地控製手上的動作,前些日子念兒都還停留在拉拉手,摸摸臉的階段,沒想到今天,竟然能準確地抓住一片花瓣扯下來了。
沈浮心裡充溢著一股說不出的歡喜,仔細想來,也許是自豪。她的孩子呢,跟彆人的都不一樣,這麼小,就能揪下來花瓣。低頭吻了下念兒:“念兒真厲害,將來一定像外祖一樣,是個橫掃千軍的大將軍。”
薑知意笑出了聲。自家孩子固然看著千好萬好,倒也不至於揪一片花瓣就成了大將軍。橫他一眼:“你呀,看自家孩子怎麼都不一樣。”
眼波流轉時,似有星光閃爍,沈浮有片刻失神,那吻不覺便改了方向,移到了她抱著念兒的手上。
被他嘴唇觸碰的地方像著了火一般,薑知意心裡砰砰跳著,眼見他又要往上,忙道:“彆,念兒看著呢。”
不但是念兒,連丫鬟們也都在不遠處站著呢,這些天他是越發親昵,越發不知道避忌了。
沈浮臉上也有點發燙。這些天固然一天比一天膽大,但這樣明目張膽,當著許多人的麵親吻她,哪怕隻是吻一下手指,也是頭一遭。她手指的柔軟觸感還留在唇舌間,心裡雖然忐忑,但誘惑更甚,沈浮慢慢的,又移到了手腕,嘴唇輕輕一合,咬住袖子挪開去。
玉腕藕臂就在眼前,沈浮屏著呼吸,嘴唇剛剛碰到,念兒突然轉過頭來。
明亮純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明明是不懂事的嬰孩,沈浮卻突然有點心虛。念兒會不會覺得他在欺負阿娘?會不會覺得他搶走了阿娘的關注?還是怪他親了阿娘沒親他?
像做賊一般飛快地移開,下意識地又看了眼門口處,丫鬟們似乎並不曾留意這邊的動靜,沈浮低頭向念兒臉上吻了一下:“念兒乖。”
乖乖的,不要再這麼盯著阿爹了,阿爹沒有欺負阿娘,阿爹也親你了,這下扯平了吧。念兒依舊盯著他,不哭也不笑,大眼睛亮晶晶的,隻是盯著。
沈浮總覺得,這小小的,完全不懂事的嬰孩似是瞧破了他的心思,心裡越發忐忑了。
薑知意臉頰上的熱意稍稍消散了點,低眼時,看見沈浮的耳朵又紅了,甚至連後頸都染著淡淡的紅,可他臉上還是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這個人呀。
念兒還在看他,沈浮有點頂不住,咳了一聲。
很快聽見薑知意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春夏之交,換季的時候最容易生病,況且他重傷未愈一直都在吃藥,薑知意很擔心。
“沒事,”沈浮抬頭,“念兒是不是該睡覺了?”
這就該睡了嗎?薑知意想了想:“中午睡得久,可以晚些時候再睡。”
“還是照著平時的鐘點睡吧,萬一打亂了習慣,就怕以後不好哄睡。”沈浮道。
是的呢,作息要規律,哪怕嬰兒也要如此呢,到了時間就該睡覺,阿爹阿娘有自己的事情,不能看的就不要看。沈浮小心翼翼從薑知意懷裡接過念兒,這些天他一直極認真地吃藥換藥,還在薑遂的指導下做些幫助筋骨愈合的運動,比起先前已經大有改善,能抱動念兒了。
小小的嬰孩抱在懷裡,沈浮低眼,念兒還在看他,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似是看破了他的詭計一般——也許都隻是他心虛罷了,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懂呢。“念兒乖,阿爹帶你去睡吧。”
念兒入睡一向很快,隻要哄睡了他,還有大把時間。
抱著念兒來到床前,自然而然地吩咐丫鬟:“你們退下吧,孩子要睡了。”
丫鬟們果然都退了出去,沈浮將念兒放在床裡,換好尿布還沒來得及抱,念兒咯咯一笑,突然翻了個身。
沈浮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定定站著看著,念兒又翻了一下,沈浮突然反應過來,念兒竟然能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