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心下一喜,道:“那就謝大奶奶費心。”
盧氏掀開茶盅蓋子,撇了下茶葉沫子,嫋嫋水霧拂在臉上,有點生澀的眼睛好受了點,緩緩道:“可有一件……”
佟氏聽著,她接著道:“疏通關係很費些銀兩,不知你家兄可願意出。”
佟氏忙道:“大奶奶說個數,托人使費自是該出。”
“五百兩現銀。”
佟氏一愣,心說:這數目不小,依兄長的財力,怕有些困難。
看佟氏沉吟半晌不語,盧氏又道:“不過先拿二百兩給宮裡的小劉太監,等事成慢慢補齊。”
佟氏鬆口氣,二百兩現銀不算十分煩難。
就也不問兄長,自己拿定主意道:“就依大奶奶說的,我替家兄做主了。”
這樁生意算成交。
盧氏幫了這麼大的忙,佟姨娘心裡感激,無以為報,看盧氏心情低落,不好直問,就拐彎道:“耀哥沒在家呀?”
提起夫君,盧氏眼圈又紅了,賭氣癟嘴道:“才回來又走了,想我這正室無情無趣,也膩煩在家呆。”盧氏這才嫁來沒兩年,都是婆家人,有苦無處訴,憋悶得難受,言語不免留露出來。
盧氏庶出,生母早喪,嫡母雖良善,怎麼也不是親娘,沒刻待她就算不錯了,嫁人了,那還好回娘家訴苦,不免顧影自憐。
佟氏明白是小兩口鬨彆扭,耀哥負氣走了,盧氏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在她原來的世界,正是父母跟前的嬌嬌女,撒嬌撒癡的年紀,這古代卻已成了人家媳婦,侍候公婆丈夫,管一房的事。
佟氏不免同情,無奈遇上大太太這樣的婆婆,遂點撥道:“男人是火性,女人是水性,你小夫妻新婚,正蜜裡調油,撒個嬌兒,使出些溫柔手段,憑他是誰,骨頭焉有不酥的。”
佟姨娘看這盧氏性子耿直,定然不會哄男人,才說這番話勸導。
盧氏不免又委屈,道:“事事順著他,何嘗違拗過他,可不能由著他性子納妾。”
佟姨娘想這盧氏未免太生硬,高門大戶,男人納妾家常便飯,不接受又能如何?若真存這心思,不該嫁來賈家,找個小門小戶,夫妻兩口子過活,心裡順暢些。
佟姨娘看房中無人,二人方便說話,下人都打發出,於是道:“便是哥兒不想,禁不得大太太想,大奶奶即使不願,也應和軟些”。
有些話她不便說出,盧氏未生養,落人口實,小兩口在鬨下去,保不齊那天耀哥就真想了,這是把自個男人往外推,盧氏沒心機沒手段,她估摸著日子久了,盧氏一定栓不住男人的心。
盧氏有幾分氣憤,一時口不擇言,道:“婆婆手伸得太長,害得我小夫妻不和。”
佟姨娘暗腹:難怪大太太不得意盧氏,實在是盧氏太不會做媳婦,倨傲倔強,與孝道上欠缺。
婆媳矛盾屢見不鮮,這盧氏耿直,不會轉圜,早晚要吃大虧,遂良言相勸道:“我看得出大奶奶愛夫君,婆母縱有不是,大奶奶當包容,常存仁孝之心,日子久了,大太太會明白的。”
心卻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既嫁了人家兒子,對婆婆隻有接受。
盧氏不服,強辯道:“非是做媳婦的不肖,實是婆母做事欠妥當。”
佟氏看她偏執,一時半刻說不通,不便深說,又不忍看這她這樣下去,早晚有後悔的一日,便道:“我問問大奶奶,如讓耀哥在母親和媳婦之間選,耀哥會選那一個。”
大奶奶愣了愣,停了片刻,垂頭蔫蔫地道:“當然會選他母親。”
佟姨娘笑了,這點她還算明白,這就是所謂血緣,割扯不斷,母子連心,況這古代,講究忠孝節義,三綱五常,男子若無此德,便難以立身。
於是道:“這不就結了,大奶奶知道該怎麼做了。”
佟氏看她泄了氣,不似方才強硬,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盧氏和大太太這對婆媳天性對立,大房不會消停的。
就起身告辭。
這一次,盧氏把她送到門口台階上,小聲說了句:“謝謝姨娘”。
佟氏笑笑,丫鬟立在一旁,她不便在說,徑自出了院子。
佟姨娘回房,才進院子,正看見秋荷提壺熱水往正屋送,見主子回來,道:“大舅太太來了。”
這大舅太太說的是她娘家嫂子胡氏,佟姨娘納悶,這才辦過壽筵,又來作什麼?一想大概是哥哥托自己事,來問問。
佟姨娘一上台階,挽香就聽見腳步聲,掀起門簾子,佟姨娘一進堂屋,就見她嫂子從椅子上站起身,滿臉帶笑,道:“姑奶奶回來了。”
她正想捎信讓她嫂子來一趟,可巧她嫂子就來了,而胡氏親身來賈府找小姑子,卻是受唐家表弟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