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命人拿到大廚房把藥煎了,丫鬟婆子看是給佟氏煎藥,也不大上心,說灶上占著,等了許久,才磨磨蹭蹭地端來了,素姐和毓書把大半碗湯藥強給她喂了下去。
素姐又把凍瘡藥給她抹到身上,毓書去屋後抱了捆乾柴,把涼炕燒熱,屋子裡才有點熱乎氣,不那麼冰冷了。
安頓妥了,素姐看佟氏在藥物作用下睡熟了,就和丫鬟就回去了。
到了二更天,素姐又指使個小丫鬟來看了一趟,小丫鬟回來說:“發了汗,睡熟了。”
素姐也就放心了,道:“今晚挺過去,料就沒事了。”
佟氏在炕上躺了足有十來天,才能下地,這段日子,都是一個老婆子來給她送飯,每日都是一個冷饃饃,和一碗白水煮菜幫子,見不著一點葷腥,那老婆子還嘟嘟囔囔不受用,說她矯情,自己能動故意懶著要人侍候,佟氏如今落到這種地步,也不和她爭競。。
丫鬟毓書來看過幾次,看她沒什麼大礙,也就怕惹麻煩,不在來了。
佟氏每日擦抹素姐送來的藥膏,倒是多虧這藥膏,手腳才沒長凍瘡。
佟氏能下地不過二日,戚氏的丫鬟就走來,道:“夫人命佟姨娘去廚下做粗使。”
佟氏打起精神,就去廚下,大廚房管事的老夏婆子,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聊鬼嗑,眼睛長在腦門上的的勢力婦人,看佟氏發配到廚房,又得了戚氏的話,用她做粗使,就把臟的,累的都讓她乾。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佟氏大病初愈,身子骨虛弱,提著一桶臟水,顫顫巍巍地提著往安府後門走,鼻尖竟冒了汗,走十來步要歇上一歇,走走停停,提到後角門,給一個老男仆,那男仆長得又老又瘸,也是形象不佳發到後門專管倒淨桶和廚房臟水,看倒臟水的不是平常老婆子,是個年輕媳婦,渾濁的黃眼珠在她身上直溜,一陣氣喘,憋得臉漲紅,大聲咳幾口,一口痰吐出來,喘息平複,嘿嘿乾笑著,道:“怎麼換上你了,原來那老婆子死了?”
佟氏看他猥瑣,不覺膈應,嗯了聲,把臟水桶遞過去,那老頭接過,趁機在她手背上捏了一把,佟氏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匆匆往回走,邊走邊使勁搓著手背,恨不得把手上的皮都搓下來。
剛一進廚房,老夏婆子看見她,罵道:“提桶臟水要這麼久才回來,是去那裡躲懶去了?”
佟氏人在屋簷下,也不敢出聲,老夏婆子罵罵咧咧地道:“把水缸挑滿水。”
佟氏提著空水桶出門,去井沿邊打水,轆轆骨碌碌下去,她使儘渾身力氣才搖上來,把水桶裝滿,提到廚下,倒在水缸裡。
就這樣,來回十幾趟,才把粗大的水缸裝滿,累得渾身快散架了。剛坐在矮凳子上喘口氣,就有廚房幫廚的柳五媳婦指使她道:“去把灶台上的菜洗了。”
佟氏找了個銅盆,把菜泡在水裡清洗,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水冰涼,紮手,佟氏咬牙忍住,等菜洗乾淨了,手都凍紅了,像胡蘿卜。
這一天下來,累得她上炕的力氣都沒有了,晚飯在廚下草草吃了口,就回到那小破屋,臉都不想洗,掙紮著上炕,不大工夫,就睡熟了,好看的:。
又過了些日子,戚氏找人來問,說佟氏隻知道乾活,平常時言語安靜,也沒聽有什麼抱怨的話,戚氏心中那口氣漸漸消了點,隻是丈夫卻在也沒進後宅來,戚氏終究意難平。
偶然聽藍禦史夫人說城外二十裡有座大庵堂,香火鼎盛,極靈驗的,於是想去焚柱香,禱告禱告。
次日一早,收拾停當,臨出門時,一想自己不在家,怕佟氏和丈夫萬一背著她私會,就命丫鬟把佟氏也帶著。
戚氏自己坐了乘大轎在前麵,佟氏和兩個丫鬟坐了二一乘小轎子,緊後麵還有一青布小轎是跟出門的媳婦坐的。
二十裡路走到晌午才看見庵門。
果然,打老遠就見香煙繚繞,往來香客絡繹不絕,戚氏在丫鬟攙扶下進了大殿,上了香,虔誠地拜了幾拜,又捐了香油錢。
庵中的主持伊能是個上了點年歲的姑子,看戚氏是大主顧,就讓到靜房,喝杯清茶。歇息。
坐了一上午轎子,戚氏也累了,伊能姑子殷勤挽留,就在庵裡用了飯,聽講經說法。
直到太陽偏西,才上轎往回走。
離京城越遠,官道凹凸不平,有點顛簸,晃悠悠走了十餘裡,戚氏有點迷糊,想起方才抽的乃是上上簽,簽上說丈夫官運亨通,自己這一品誥命夫人,鳳冠霞帔是跑不了的,隻是……。
隻是簽上說丈夫犯上桃花,想到這,戚氏猛然頭腦清醒了,朝外招呼聲:“停一下。”
轎夫不知所謂,靠大路邊把轎子停住,戚氏命令身旁的貼身丫鬟雨瀟道:“去,讓佟姨娘下轎。”
雨瀟一時未能明白,戚氏又跟了一句:“讓她自己走回京城,明個巳時前若不趕回安府,我就著人去官府報案,讓官府捉拿逃奴。”
雨瀟答應一聲,悄悄吐了吐舌頭,心想,我的媽呀!這離京城十裡路,佟姨娘爬都爬不回去,也不敢違拗,去前麵傳話,就把佟氏攆下車子。
佟氏來時留意,知道這裡離京城很遠。
此時早已過了正午,沒什麼車子進城,偶而零星有一兩個行色匆匆路人,詫異地看著她,佟氏隻好一步一挪,望京城方向走。
日頭西沉,天漸漸黑下來。大路上隻有佟氏一人,行人知道天晚不能進城,大多尋個地方住店,明早在進城了。
初春的夜晚,寒意很重,佟氏仰頭望望深邃的天空掛著幾顆清冷的星星,心裡悲涼,想佟家人此刻是否正圍爐夜話,不敢停步,一停步會更冷。
忽聽後麵大路上有車軲轆聲兒,佟氏頓住步子,看身後不遠處有星星點點的光亮。
越來越近,能清楚地聽到說話聲,燈火照見一頂小轎,佟氏一陣興奮,心中燃起希望。
此刻,正在行進中的小轎子裡坐著一個身穿正紅圓領補服上繡鸂鶒,裡襯雪白中衣,清爽乾練的男人。“
身旁小廝埋怨道:“大人,看來京城門早已關了,我說早找個地方住上一晚,大人偏不聽。”聽語氣這大人對家下人和氣,小童說話也不忌諱。
那紅衣補服男人把頭伸向轎外,朝前方大路看去,突然,他眼神定在一個白色物體上,那白色物像是在動,像是個人,看身形像是個女人,他詫異,天道這麼晚是誰家女子還未歸家,是走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