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趕到的時候, 衙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外圈是老百姓,內圈是書生們, 中間有一個老漢。
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一聲:“縣太爺來了!”
“還有師爺。”
“他這種害群之馬, 怎麼還能在衙門的隊伍裡?”
“呸。”
師爺的臉皮漲的通紅, 他一向自詡清高, 在縣裡處處端著架子,沒想到叫人在衙門口給啐了。
縣太爺道:“你們為何喧鬨?”
這些書生都是有幾分功名的,見縣太爺可以不下跪, 其中站出一個年輕人拱了拱手道:“學生當街聽到一樁不平事,這位老丈的女兒被龔家老三給糟蹋了。他們來告狀,卻被師爺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一頓, 如今加害者逍遙法外,受害者卻瘋了。我想請問,國家律法製度是否還在,試問縣衙,是誰家天下?”
賀子豐在旁邊看見,差點要給他鼓掌。此人倒是有幾分膽識,敢直問父母官。
像他們讀書人十年寒窗下來也未必能高中。但要是有了才名, 那可就不一樣了。這檄文一出, 縣衙裡再也沒有與之能比的了。
縣太爺道:“哦, 竟有此事?”隨後對著賀子豐跟朱捕頭道:“升堂,重新審查此案。”
在場竟迸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師爺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他知道此事不可大意。道:“這事兒內有隱情, 我當初也是做了判斷的。既然關乎於我,我不摻和此事,全憑大人定奪。”
他這幾句話說的漂亮, 其他的人哪怕再挑剔也不好說些什麼。
師爺的那些跟隨者反映過來,連忙驅逐外頭的書生。道:“我們大人已經開始審案子了,不需要外頭人聚焦在外頭,各位請回吧!”語氣隱隱有威脅之意。
這些書生有些猶豫,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就連那個為首的書生也沒想好。他幫這老漢也並不單純,就是想博幾分才名,現在已經達到了。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尺度。一旦過了,反倒是引起彆人的反感。
就在這個時候,那老漢道:“各位公子,很感謝你們能為我仗義執言,等將來你們為官做宰的,我必不忘今日之恩。”
把這些書生說的熱血上湧,這叫為民請命。若講來真能混個一官半職的,今時今日的事情是他們未來吹牛的談資。
旁邊的書生七嘴八舌道:“我們不走!”
“就是,大不了我們不出聲就行了,除非是你們心裡有鬼。不然為什麼不讓我們看?”
“將來我們也是做官的。”
“對,提前看看。”
周圍的老百姓聽了也為這些讀書人加油鼓勁兒。“說的好,不愧是讀書人。”
“好樣的。”
說的那些讀書人一個個挺起胸膛,臉上都泛著光。
師爺聽見了,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彆提心裡多恨了,外頭圍的這些人分明就是湊熱鬨不嫌事兒大。
縣太爺驚堂木重重的敲了一下:“肅靜。”
大家一下子鴉雀無聲。
縣太爺道:“此事定有誤會在裡,師爺一向牽掛縣裡。剛還跟我們去修建城池,都是為了百姓好。”
老百姓不明所以,看了看師爺。又看了看那瘸腿老漢,不知道應該站誰。
倒是師爺複雜的看了縣太爺一眼,真沒想到這種情況下縣太爺居然還替他說話。
很快重新審理起這個案子。
老漢說的聲淚俱下,外頭圍觀的老百姓聽的也是憤怒不已。
縣太爺叫龔家老三來問話。
縣衙這邊有人鬨事兒,龔家早早就聽說了,被傳喚的時候心裡已經想好了對口。此刻龔三跪在地上,一開口就是連聲的喊冤。
龔三道:“是他們父子倆見龔家有錢,想出來的招數,先派了女兒來勾引我,意圖管我要錢。如今勒索不成,反倒狀告我。大人,蒼天在上,我若有一句假話,立刻就被雷劈死。”說完咣咣咣的磕了幾個頭。
如此倒給所有人弄的啞口無言。
尤其是圍觀的老百姓多少都有點迷信,自己咒自己這種事兒他們覺得晦氣,既然對方說的這麼篤定,莫非是真的?
龔三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說這話隻是為了增加信服力。再說,此事已經間隔久遠。自是算不到他的頭上。
賀子豐也被龔三這厚顏無恥的表演給震驚到了,果然富貴人家出來的人不一樣。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老漢又急又氣,眼淚都出來了道:“你……你怎麼能顛倒是非。”
龔三道:“是你血口噴人!”隨後道:“不就是要錢麼,何不鬨得大人不得安寧。說吧,你想要多少。”
縣太爺道:“大膽,這裡是公堂,不是你家菜市口。此事還有許多要調查的。必然給所有人一個交代。兩人都暫且收押在天牢裡,擇日審理。退堂……”
外頭這才散了。
倆人被帶到了監牢裡。
龔三提前給獄卒一袋碎銀子,獄卒顛了顛足有六七兩。讓他住在最寬敞的單間,裡頭的茅草都是新換的。
至於老漢就沒有那麼好了,被帶到最裡麵挨著茅房,走近就臭不可聞。
這是師爺安排的。想告他黑狀,要不是此事鬨的太大,縣太爺不時要提審,他真想偷偷殺了此人。
師爺一向跟縣太爺不合,但這次縣太爺幫了他,於情於理也要道個謝。
師爺去了縣太爺的屋裡。
賀子豐則是去了牢獄。
那些獄卒每日在監牢裡呆著,跟這些人在一塊,天天聽著犯人咒罵和嚎叫,呆著不見天日的地方沒個到頭的日子。知道賀子豐他們一組才六個人,明顯人少於其他的組彆,再加上賀子豐還肯給手下的人分利。底下的人都想去他那邊。
賀子豐道:“小立是誰?”
人群裡立刻有個二十歲的小夥子喜笑顏開。道:“副捕頭您找我。”
賀子豐道:“嗯,你帶我來這轉轉。”
“哎。”這個小立當年跟謝瑞是同一批進來的,卻被分到了這個苦差。不過他善於鑽研,如今已經成了這邊的小頭目了!
賀子豐詢問了一下獄卒一共有多少人,大家品性如何。
小立一聽,盼著什麼就來什麼,肯定是要往隊裡挑人,正是表忠心的時候,把一切的事情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告訴他。
賀子豐道:“那個臭號房的老漢給換個牢房,那麼大年紀了。”還感慨道:“他有幾分像我的舅舅。”
小立一聽連忙道:“好,一會兒我就給他換個清淨的牢房。不,馬上就換。”
賀子豐假意道:“要是麻煩就不用了,這事兒畢竟跟師爺有關係。要是被發現了怪不好的。”
小立道:“被發現了我就說他暈倒了。他又沒有定罪總不能給弄死吧!到時候跟大人也不好交代。”他在牢獄這邊呆的時間長,對付這些人自然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