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好像裂開了一條深不可測的溝壑,裡麵雷霆翻湧,潑天大雨傾盆而下。
血水很快就被大雨衝散,靈文痛不可遏,似乎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再度回歸,卻是這個下場。
抬眸深深凝視著洛月明的臉,一手攥著劍刃,用力狠狠一絞,立馬絞出一片血沫來。
他也顧不上痛楚,麵容都猙獰起來。
幾乎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從前是,現在還是!我到底輸給了他哪裡?你為了他,兩次殺我?到底是為什麼?明明我們才是親兄弟!”
洛月明深呼口氣,淩厲的罡風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雨水傾盆落下,將他渾身都淋了個透,長睫都有些黏在一起,眼前一片水汽,還參雜著濃鬱的血腥氣。
麵對著靈文的一聲聲質問,喉嚨也有些艱澀起來。
被血沫嗆著了,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腥膩,以至於他的神色都染上了幾分嫌惡了。
“他即便哪裡都不如你,但你喜歡我,我喜歡他,在這一點上,你永遠都輸給了他。”
頓了頓,洛月明使勁一抽,長劍唰的一聲,生生抽了回來,絞的靈文手掌皮肉寸寸崩裂,鮮血淋漓。血沫飛濺,又被雨水衝刷,簌簌往下落。
原本盤旋在洛月明周身的金簪,似乎也同樣感受到了什麼,竟發出嗡嗡的聲音,又被雨水一淋,顯得有幾分沙啞哀怨,如訴如泣,隱約飄渺。
伴隨著長劍抽出,神力自傷口處溢散,靈文的瞳孔瞬間放大,運出氣海丹田中最後一絲靈力,抬起手裡的長劍,作勢要回捅洛月明一劍。
兩個人一母同胞,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他從來都不是輸給了蛟龍,也不是輸給了天道,而是輸給了麵前這位少年。
可不會有人給他這個機會了,蛟龍一甩長尾,狠狠將靈文卷起,再往地上重力一甩,驚得底下眾人紛紛倒退數丈之遠,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靈文宛如斷了線的風箏,嗖的一下跌落在地,生生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來。
手裡的法器也脫手而出,洛月明餘光一瞥,抬手猛然一抓,那劍宛如見著了親人一般,嗡的一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幻化而出一柄折扇。
此法器乃上一個時空,靈文用他親弟弟的血肉為奉,向上蒼獻祭,才換回來的。
現如今,靈文至死也沒尋到他的弟弟。
“把……把法器還……還給……還給我……”
靈文躺在坑底,渾身都被鮮血染透,他的脊梁骨已經寸寸斷裂,沒辦法起身了,額頭上的血口還淋漓著鮮血。
披頭散發的模樣,早已失去了最後的風華。
彌留之際,他心心念念的,卻是用他弟弟的血肉換回來的法器。
洛月明覺得惡心,太惡心了,就為了這麼一樣死物,居然害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靈文最初為了拯救一城不相乾的人命,舍棄了親弟弟的生命,後來又用了無數無辜之人的性命。可卻再也換不回來最初的那一個人了。
倘若不是因此,後來所有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法器本無罪,有罪的是人。
不知道為什麼,洛月明總覺得,這種時候應該問點什麼,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直到靈文咽下最後一口氣,他還是一聲不吭的。
“死了嗎?”
“好像死了!”
“死了?太好了,終於死了!”
“等等,還有一個人沒死!他殺死了宗主,還有道宗上下那麼多弟子,他必須得死!”
周圍很快響起了嘈雜聲,洛月明聽了幾句,便見一群僥幸存活的道宗弟子,氣勢洶洶地衝了上來,叫囂道:“請把貴宗孽徒越清規交出來!是他殺了我宗宗主,還殺了那麼多道宗弟子!我們皆是見證!”
“柳儀景如今畏罪自殺,越清規也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兩個人狼狽為奸,都是一夥的!”
“他們是天劍宗的弟子,天劍宗必須還我們一個公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竟然把矛頭又指向了越清規。
洛月明已經覺得很累了,才送走了柳儀景,又合力誅殺了靈文。
結果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群牛鼻子小道士們,又爭先恐後地湧了過來,義正言辭地勒令他們交出越清規……
實話實說,洛月明並沒有親眼看見,越清規殺人,而柳儀景臨死前,將所有的罪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以至於洛月明先入為主的認為,柳儀景尚有一分良善。
可事情並非如此。
頭頂盤旋的金簪,嗖的一聲,化作一個金圈,死死套在了洛月明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