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遊說本來安排你們去中央公園,但那天你們改了自由行程,去了帕倫克街。”
“他怎麼記得這麼清楚?都快十一年了。”
“我當時也是這麼問他的。”路盈看著她,複述說,“因為那天在帕倫克,正好發生了槍戰。”
……
路梔怔住,一時間沒有再問。
路盈說:“我又問了當時的房東,她也記得那場槍戰,因為離她的房子不遠,能聽到聲音。我問她,那天有沒有發生什麼,她說不清楚,鄭阿姨沒有和她說,但是槍戰聲響起之後不久,找三樓的她借了測溫槍,也就是溫度計。”
“借測溫槍之後不久,鄭阿姨就帶你回國了。”
路梔一瞬間被一種劫後餘生的窒息感擷住,脈搏都開始橫衝直撞地加速,一顆心忽上忽下,好像與死神相距極近。
怪不得她會害怕槍聲,原來她和傅言商十七歲時遇到的,極有可能是同一場。
心臟像泡到一片海水裡。
她問:“美國持槍搶劫案多嗎?”
“很常見。所以後來媽沒讓你再去過美國了。”
她長長舒出口氣,癱坐在沙發上:“我肯定看到現場了,看到了所以被嚇到,然後發燒,鄭阿姨怕家裡人怪罪,就立刻帶我回了國。”
路盈的猜測也是這樣:“這樣的話就能說得通了,如果你能想起來,就更清楚了。”
她最近得到些苗頭,眼前也偶爾閃現過片段,不知道是不是有關於這件事情,她猜測大概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大腦為了自保刪除掉了那段記憶,否則會對年僅十歲的她帶來巨大創傷,於是抹去之後隻留下了對聲音的本能恐懼,要想起來,估計還是得被刺激一下。
路梔循著事件去回憶,太陽穴開始被牽得隱隱作痛。
路盈拍拍她:“沒事,到時候慢慢恢複吧,用力想頭會很痛。”
她總感覺自己要說什麼,但很快被姐姐打斷:“對了,我在我房間正好翻出一個這個,是不是你的?”
一隻極其精巧的搪瓷琺琅音樂盒,色彩濃鬱複古,宛如油畫,雕花鏡窗包裹四周,細膩生動,撥開開關,鏡窗會緩緩打開,露出中央一隻正在彈鋼琴的兔子來。
她記得,這是她小時候第一次學會鋼琴,媽媽送給她的禮物。
意大利的純手工定製,她自收到起就愛不釋手,將兔子擱在中央,雕花窗就會開始旋轉,正上方的金屬花瓣也會緩緩綻開,她一度走哪帶哪,把那個玩偶就放在最靠近右手的口袋,晚上睡覺也要放在枕邊。
很久沒看到了,原來在這裡。
“我後來找過好多次,”她說,“一直沒找到,還以為弄丟了。”
路盈笑:“估計是哪次你帶到我房間裡來玩,忘記帶走了,我也沒看到。”
路梔撥下開關,思緒忽然遊走至車上傅言商撥弄的樣子,連忙搖搖頭,將思緒重新聚集到麵前,猜到有可能會打不開,但出乎預料地,居然還有電。
音樂盒開始旋轉,鏡窗隨旋轉展開,卻始終沒有聲音。
等窗戶全部打開,她才發現,裡麵的小兔子已經不知所蹤。
“裡麵的東西沒有了嗎?”
“什麼東西?”路盈說,“我拿到就這樣了。”
那可能是被她弄丟了。
“隻有把兔子放進去,才有聲音出來。”她忽然很好奇自己當年存在裡麵的是什麼聲音,年歲久遠,已經快要不記得了,“沒事,我再買一個。”
好在這個品牌百年傳承,仍然健在,隻是價格極高,賣的也是整套。
路梔在官網上下單了一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送到。
等到了之後,她把新的兔子放進舊盒子,就能聽到之前存的聲音了。
印象中好像是她學會的第一支鋼琴曲,很有紀念意義。
好遺憾那時候都沒有留存。她想。
*
話題順利引渡到小時候的玩具上,她和路盈聊了好久,走時還頗為不舍。
回去的車上多了個人,她一上車就聽到井池的嘰嘰喳喳,見她來了,井池抬手打招呼:“嫂子,不介意我去你家蹭飯吧?”
路梔:“當然可以。”
傅言商:“你在外麵訂不到餐廳?”
“看著彆人我吃不進,”井池深情地說,“哥哥,隻有看著你我才有食欲。”
傅言商還沒開口,前麵宗叔遞過來一隻黑色垃圾袋。
井池:“……”
井池勃然大怒:“沒必要吧!他剛也沒真吐!!”
有井池的一路格外熱鬨,甚至熱鬨到了吃飯,在飯桌上,井小少爺三兩杯酒下肚,哭得好大聲,路梔這才知道,原來他蹭飯的原因是因為又販劍所以被老婆趕出了家門。
井池抽抽噎噎:“今晚可能要在你們家借住了。”
“想都彆想,”傅言商拿出手機,“我給你訂酒店。”
井池抬手製止:“一定要跟我這麼見外嗎?”
“嗯。”
“……”
結果剛吃完,晚上的茶喝到一半,接到老婆一通電話,脆弱的井小少爺又哭了:“老婆,我在外麵流離失所,為什麼現在才給我打電話,我要變成失足少男了……”
傅言商在一旁拆穿:“你跟少男的年齡還是有一定差距。”
井池立刻起立:“喂老婆!不是,我沒在傅言商家,你聽錯了,沒人收留我,我沒吃香喝辣,真的沒有,老婆,喂?喂?”
最後一道電話聲,結束在井池摔門而出追老婆的步調中。
路梔看著他的背影,由衷感歎:“他每天都活得好精彩。”
“精神病人的人生一般都精彩。”傅言商給她遞了杯茶,“喝不喝?”
路梔:“會失眠嗎?”
“第六道了,不會。”
喝完茶,他們回到房間,路梔先去刷牙,等出來時,發現他正在床頭櫃的抽屜前,似乎在檢查什麼。
“該買新的了。”
他表情端正,路梔還以為是什麼生活必需品,或是重要事項重大決策,才能匹配得上他特意的一項行程,然,走過去,發現是之前在超市買的那什麼……隻剩一盒了。
路梔:“……”
不過,怎麼就隻剩一盒了?
她記得他買了好多……
這會兒斷斷續續的片段跳進腦海。
懸崖落地窗時用掉一盒,還有在路家的客房、頂樓的溫泉池、過生日的煙花、「傅老師」教她親手戴,不管是三分之一、三分之二,抑或三分之三,每次都端端正正一板一眼地用掉一盒,他在這方麵真是不虧待自己。
當時買了七盒,路梔並不知道,有一盒被放進了她喝醉那天的車裡。
路梔就在原地站了會兒,等他轉頭看過來時,瞬間裝作沒看到一般閃回浴室,開始洗澡。
洗完澡已經是一小時後,她擦著頭發走出,看見床前的地墊上,兩個熟悉的箱子擺在一旁,傅言商正在利落地洗牌。
熟悉的老朋友,熟悉的飛行棋。
路梔:“你怎麼又拿出來了?”
“睡前遊戲,”他說,“有助於增進感情。”
“……”
路梔擦著頭發坐下,抽了張卡牌:“彆搖骰子了,沒意義,速戰速決,直接抽卡。”
“……”
她牌正對著他,問:“寫的什麼?”
傅言商:“你的老朋友。”
“嗯?”
“手銬。”怕她想不起來,他甚至提醒,“你在度假山莊玩過的。”
……
…………
他攤開手掌,示意她把手伸過來,路梔念頭一動,眼睛眨了眨。
傅言商:“怎麼?”
“我銬你,可以嗎?”
她很少提這樣的要求,他略一抬眉,很大方:“當然可以。”
沒擦乾的發散在她肩上,深深淺淺地洇開星星點點,他抬手將她頭發撥到一邊垂落,當然,也趁她彎腰時領口敞開時看了些不該看的,挑了挑不該挑的。
路梔嘖一聲,把他手拷進去,竟然顯得如此地順理成章,她將另一邊拷在小茶幾的桌腿上,然後心滿意足地拍拍手:“好了。”
“開始?”
她湊上去,帶著沐浴露甜香的氣息就灑在他喉結尖,路梔親了一下,又湊到他耳邊,濕掉的頭發沾上他乾燥的衣領,也被一並帶得濡濕。
他的耳垂下緣有顆淺色的痣,路梔學他慣用的方式含弄,舌尖碰到他那顆小小的痣,咬了咬,很明顯感覺到他氣息渾濁起來,膝蓋下,有什麼正在蘇醒,並且已經醒了好一陣兒。幾乎從她靠近就開始明顯。
她膝蓋往下壓了壓,手指點在他後頸上,然後用她能控製的最輕柔的聲音開口——
“我走啦,要去吹頭發。”
……
…………
傅言商神情震動地看著她:“……………………”
幾乎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被人擺了一道的表情,她沒忍住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明媚又生動。
但是還沒結束,她又伸出手,摁住他喉結,他難受地蹙了下眉,吞咽時喉結滾動,再度從她手中跳出,她學他那樣撥弄著,但是很遺憾,應該還是被他爽到了。
好了,路梔起身,臉頰碰了下肩膀,用很撒嬌的語氣說最絕情的話。
“這就是我要給你上的第一課。”
她親了下他,然後說:“不要相信女人說的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