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路梔打完電話, 進到房間裡時,隻聽到井池說什麼——
“等著吧,晚點就把老婆腦打印貼滿你辦公室, 我言出必行。”
她看了眼,井池已經匆匆拎起手包跟她告彆:“嫂子我先走了!我老婆喊我!”
“……”
路梔在一旁坐下, 問:“他剛跟你說什麼了?”
“說要給我削個蘋果。”
路梔四下環望:“蘋果呢?”
“他自己吃了。”
“……”
“沒有一點照顧病號的自覺,”路梔說, “等一下,我給你買個果盤。”
……
另一邊,井池正健步如飛, 進了車裡又嫌無聊,給陸承期打電話。
那邊接得很慢,一如既往地逍遙厭世, 電話也不愛接, 接起來也不說話。
還是井池先起頭:“喂陸哥, 你怎麼也不說來住院部看看, 明天傅哥就出院了。”
“明天就出院, ”陸承期緩慢道,“他今天不會希望, 我過去打擾他和他老婆的一人世界。”
“……什麼意思?”
“病人,被照顧, 感情升溫, ”陸承期都懶得跟他說,“這麼簡單,不懂?”
“怪不得他說自己待遇很好,叫我早點走,還叫我再捅他兩刀……”
手機震動了下, 井池低頭一看,這才想起來,追悔莫及:“我今天過來是有事要跟他說的!”
陸承期早已預判:“那跟他說,彆跟我說。”
“……”
井池偏不:“你還記得吧,去年,不對,前年,他一直讓我往劇院對麵的咖啡廳送票,就每次那個樂隊來演,我都會吩咐人去送的。”
“雖然一直問他什麼也不說,但我覺得應該是在找人……而且八成不是男的,但是他現在都結婚了哎,劇院問我這個月的票還要不要送?我如果繼續送的話,嫂子不得生氣嗎?”
陸承期:“他不像你金魚腦子,如果不需要繼續送,他會提前說。”
“我就是這麼想的啊,但是,”井池又有點不高興,“那我為嫂子鳴不平!我得上去教育他!”
陸承期:“……”
“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
井池等了一分鐘:“什麼啊?”
提示都給完了還猜不出來,陸承期沉默幾秒:“一個人。”
“他兩年之前要找的,和現在的老婆,一個人。”
井小少爺那滿是老婆的腦子艱難運轉,大概品味了半秒,忽然道:“我操!你怎麼知道的?他和你說了沒跟我說?他不把我當兄弟?!”
“他沒說。”
“那你怎麼知道的?”
“我比較聰明。”
“……”
陸承期:“還有事沒?沒事我掛了。”
井池:“你又不忙,打會電話怎麼了?”
“忙,”對麵說,“哄人呢。”
井池:????
*
下午點,路梔準時收到前台聯係,說徐菁來找。
她午覺剛睡醒,掀開被子,給傷口塗了點凝膠,放了行。
徐菁一開始並沒想到她會在這家醫院。
聽都沒聽過的名字,進了住院部才感覺到詫異,原來這家醫院並不是不知名,而是並不對她這個階層的人所開放。
偌大的綠化,間隔極遠的獨棟樓,設計過的大麵落地窗和綠植形狀,不菲的裝潢,如果電梯間的消毒水氣味換成香水味,跟五星酒店並無差距。
而隨行人員告訴她,她要去的地方,在頂樓。
總統套房。
開玩笑,她第一次知道私人醫院還有總統套。
她進去時,書房正有人起身關門,看起來像是秘書,裡間男人搭在桌上的腕表一閃而過,無需細看也能看出的昂貴身份,有會議的聲音,隱約的“融盛”、“傅總”、“投資”之類的彙報聲傳出。
徐菁心臟跟著一跳,心中隱約覺得不可思議,但下一秒,想起融盛寫字樓頂層的絕佳地段,居然會開出一個新人工作室,想起突如其來的被辭退以及各方壓力……
忽然在瞬間明了。
不是同姓,那麼就是……
她居然不知道,路梔的男友是融盛的總裁。
看來有人生來就是命好。
如果早知道——
思緒中斷,哪有什麼如果,她被人帶到臥室,路梔正放下手機。
“坐吧,菁姐。”她抬了抬頭。
徐菁有些意外。
她過來是做了最難堪的準備,她甚至想過會遭受怎樣惡毒的語言或者暴力,但她沒想到路梔會這麼冷靜,或者,這麼體麵。
路梔不愛撕破臉,平靜地問她:“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狹隘,深呼吸一番,這才說:“我弟的車撞了你,我過來看,是理所應當的。”
這話沒錯,但路梔也沒接,就靠在牆沿看著她。
徐菁說:“這麼說你可能不信,但是實話,那天我確實生氣,又剛好看到你的車,所以跟他說讓他跟著你,給你一點壓迫,嚇嚇你。”
“後麵的事你也知道了,他絕對不會故意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行車記錄儀也有顯示,追尾是意外情況,他也骨折了,剛做完手術,是他活該。”
路梔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聽到“是他活該”這幾個字。
她不說話,仍舊聽著徐菁說。
徐菁:“他撞了才告訴我不好,說是一輛保時捷……你的委托律師和我聯係過,我弟沒有工作也沒積蓄,跟車太緊才撞上,主意也是我當時失了智提的,理所應當應該我來賠。不過是限量款,我手頭暫時沒法一下拿出那麼多錢——”
路梔大概明白了她的來意。
徐菁深呼吸一下,也覺得在她麵前說這話十分難堪,在24小時甚至更早之前,她都絕對不可能相信,她會對一個小姑娘用這樣的語氣。
她遞出一個U盤:“這是《戀愛方向》這個項目已經寫好但還沒公測的部分,我全部刪檔存到這裡麵了,我向你保證後期這個項目我不會再經手,賠款的部分,希望可以分期。”
路梔沉默了好一會兒。
徐菁說的應該是傅言商請的律師,具體怎麼講的她不知道,這錢,說實話分不分期她不在乎,她問:“你現在語氣忽然變得這麼好,是因為有求於我,還是因為,真的愧疚?”
徐菁一怔。
路梔說:“菁姐,道歉如果不是發自真心,說再多也沒意義。”
徐菁就站在那兒,有血一直衝到頭頂,她在這一刻覺得相形見絀,她看起來真的市儈又低級。
“分期可以,”路梔接過U盤,聲音平靜,“我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