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灣之所以賜名枕月, 是每棟彆墅的臥室外,都修有泳池,特殊材料的底磚讓泳池即便無水, 也能清晰倒映出天幕的月色。
盛水時, 水紋更是隨著風動漣漪,月光被撞碎, 再拚合。
路梔亂糟糟地想著,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月亮。
他們枕的,又是哪一彎?
剛完成了一輪辯證, 她情緒起伏, 呼吸也顯得有些紊亂, 掌心濕透地出了汗,後背也滲出層密密的汗來。
他就在前方不過咫尺,上方的綢質睡衣好端端地穿著, 熟悉的紅黑色調,折射著碎光的黑,張揚放肆勾邊的暗紅,順著頸後一路勾勒向領口, 男人體脂率低,鎖骨總是很明顯, 衣擺晃動時更明顯, 落在下擺的投影和光像是鱗片, 而她手中是他親手交遞的一尾魚鰭,鱗片濕滑, 稍有不慎就會從指尖溜走。
視線至此戛然,她無法更深地低頭去看,隻好抬頭。
他稍眯著眼仰頭, 隻能看到喉結克製地滾動,床頭新換的水波紋燈在他頸間落下漣漪,像起伏不定的海浪。
她想起佩尼達湛藍透明的海水,順著沙灘濺上她掌心,冰涼、陌生,此刻卻滾燙地複現在她手中,火山爆發的熔岩,無法觸碰的藍色火焰,一浪堆疊一浪,衝刷岸邊礁石,魚鰭在她手中撞向掌心,是活物,有節奏頻率,也因此產生細微的聲響。
或許是察覺到她目光,他低眼,她在同一時刻迅速地撇開視線,手背被他覆帶著,他輕微垂下頭來,帶著溫度的唇珠經過臉頰,落在頸間。
剛吹乾的發,軟軟地紮在細嫩的皮膚上,她偏了偏頭。
他聲音帶著沙啞的質感,像摩挲後的顆粒,和她手心一樣:“癢麼。”
“……嗯。”
又再沒有聲音了。
房間裡隻剩下空調和呼吸,他呼吸也是燙的,炙熱地落在她頸窩,起伏不定地被她掌控,但被控住的何止是呼吸,像醞釀著遲遲難以噴發的火山,她抿起唇,臉頰一片滾燙,又覺得悶熱不合常理,伸出另一隻汗涔涔的手,去找一旁的空調遙控器,果然不知何時被人按到了熱風鍵,房間像一座悶悶的蒸籠火山。
好酸……
她努力分心著調回冷風,空調滴地一聲,他眯起眼攥住她手心,飽脹感直衝到頂,扇葉回到原有的方向,但哪裡都在出汗,掌心潮熱一片。
空調扇葉下的綠植正在隨風擺動,房間的悶熱終於得以被驅散,長期的觀測者終於等到火山噴發的那一刻,岩漿落在肌膚,卻遺留漫長的痕跡和滾燙,緊貼著的仿佛還是在跳的,原來跳動的也可以不止是心臟,她不知道該怎麼看他,隻好大眼對小眼地盯著空調扇葉,就這麼過了五分鐘,終於感受到涼意襲來。
後勁還在,他青筋跳著,低問:“剛按什麼了?”
“空調,”她說,“不知道怎麼變成熱風了,越待越熱。”
他嗯了聲,垂眼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她偏頭,第一次如此希望能看到兩隻搗亂的小狐狸,但沒動靜,她隻好開口去喊,忽略著手被他拿去以及紙張紋路擦拭過的觸感,最終,成團的什麼和貓條的開封條一並被扔進垃圾桶。
傅言商也沒問她為什麼突然開始喂零食了。
路梔就這麼硬著頭皮躲避他的視線,喂貓條時瞥一眼自己手指,又挪開,聽到浴室裡傳來聲音,是他拿給狐狸放糧的碗去清洗。
貓條裡的最後一點兒總是很難弄出來,結束後,路梔也去浴室洗手,正碰到沒出來的他。
他問:“弄手上了麼?”
路梔視線飄忽,當然知道他是在問貓條,但很難不覺得他是在問彆的,摒棄雜念說:“就,洗洗。”
兩隻狐狸又跟著跳了過來,像在檢查還有沒有新的零食,路梔胡亂想著,也不知道狐狸需不需要定期打疫苗,唾液危不危險之類的——
聽到他說:“洗手液。”
“啊?”她有些恍惚抬頭。
“我說,用洗手液洗。”
“……”
*
躺下後,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那邊的燈還開著,但人已經躺下了。
路梔好奇他在做什麼,轉過頭去,他正將手探出被子,用空調的冷風吹著。
路梔:“你很熱嗎?”
“不是。”
她正要開口,忽然看見他彎了下唇角,手掌覆過來,墊在她臉下,忽然湊近了些,像是在觀察:“寶貝臉怎麼這麼燙。”
……
路梔嘟噥:“你喝了假酒嗎?”
“沒有啊,”他說,“我又喝不醉。”
他展平,冰涼手掌全部貼上她臉頰,路梔被冰得一顫。
極端的冷熱對比,讓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臉究竟有多燙——以及,他這個姿勢,像捧著她。
傅言商:“臉這麼紅,想什麼了?”
“我沒想!”她當即出聲反駁,“我是用了那個玫瑰麵霜,因為是萃取的玫瑰,霜體是紅色,所以塗上來也是紅的,然後有一些專利科技,會自發熱促進膠原蛋白新生這樣……”
她有什麼編什麼,反正他是男人,對護膚這些也不可能很懂。
半明半暗的光線中,聽到他笑了下,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他手真的很冰,也不知道吹了多久,手心被她染熱之後又戳了戳她臉頰,指尖陷進去兩個梨渦:“還熱嗎?”
路梔嘴比鐵板還硬:“本來也不熱……”
忘記是嘴硬幾句之後睡著的,空調切換到冷風後終於舒適許多,但她並不清楚之前的燥熱會不會也隻是心理作用。
她是被南瓜粥的香味催醒的。
睜眼時,他正站在鏡子前打領帶,她剛醒還有些恍惚,就看著他動作利落地束好,再扣上西服紐扣。
他今天應該是有會要開。
路梔下意識撐著手起床,忽然手一鬆,有些茫然地看著手腕,片刻,鏡前的人也回頭看她。
“怎麼了?”
路梔下意識:“手感覺好酸。”
他靠近了些,仔細端詳她手肘:“石膏拆早了?那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她開口得太快,半晌後才道,“應該,應該不是骨折的後遺症。”
意識到什麼的傅言商:“……”
桌邊吃早餐時,她偏頭看他:“你等會兒是要去公司嗎?順便把我送去工作室吧。”
“剛好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