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起的唇角就壓在她手心下, 能清晰地感受到弧度。
路梔自覺理虧,悻悻收回手,正要從他身上下來時, 被人沒打算放過地一把抓住手腕。
傅言商盯她的眼睛, 隱隱帶笑:“嗯?寶寶想什麼了?”
……
“沒、沒想什麼啊,”她目光閃爍, “就是奶油,奶油蛋糕,我以為你要說那個糖片不好吃, 然後我會不高興——”
“真的?”
手腕被他捏在手心,不知怎麼就是掙脫不出,他擺明了是不想放過她, 非要從她口裡撬出點兒什麼,好讓她今天一整晚都沒個安生。
她偏轉開眼睛,努力維持著一顫不顫的睫毛,像停憩在枝頭的蝴蝶,慌亂而不得章法,強裝鎮定地固定目光。
他得了趣, 愈發不想放開她,看她還能怎麼圓,忽然聽到“啊”地一聲, 她毫無預兆地捂住腳踝,拙劣道:“腳扭了。”
“怎麼扭的,”他笑意分毫不減,“一動不動也能扭嗎?”
“本來就、就不舒服啊,然後你還一直固定住我,然後突然就有一陣鑽心的疼——”她又換隻手捂腦袋, 這回是想起來了,“我剛還撞到頭了。”
他笑著也不揭穿,將她放在床頭,自己跪坐在她腿邊,大掌托起一隻足踝,慢悠悠地道,“讓我看看,寶寶哪裡扭到了?這裡麼?”
力道恰好的指腹兩邊按住,既沒有大到生疼,又沒有小到毫無存在感,他撚在指尖緩慢揉捏,極其慢條斯理地動作,目光卻沒落在手上,隻依舊鎖在她臉頰。
她第一次知道這麼簡單的動作,也能被人做得這麼欲。
“不是這隻嗎?”他語氣也和平時完全不同,分明調情的語調,講的話卻正經,浮想聯翩地不知道要把人帶去哪兒,換了另一隻腳踝,又把在手中輕緩地把玩,“那是這一隻?”
……
早該知道玩不過他的。
隻被他抓著腳踝,已經被捏到全身都開始發燙,什麼是老狐狸,就算進了她的圈,也能準確無誤地翻身而上,她的目的像是達成了,又好像沒有。
見她不說話,他又將她小腿放在自己膝上,捏著比目魚肌那一塊兒緩緩地按,多麼正經的放鬆手法啊。
多麼不正經的氛圍。
不知道事件是怎麼離譜到這個範圍的,偏偏話是她說的,這會兒要撤回已是很難開口,隻好看著那雙手在小腿上一歇一停地輕捏,大拇指捏在上側,食指彎曲,在走路慣常發力的肌肉上緩慢地刮。
多體貼的丈夫。
辛苦了一天回到家,還要幫她按摩。
如果不是知道他究竟在乾什麼,路梔簡直快要被感動哭了。
她腳趾蜷在一處,陷進床單很深。
“還麻麼?”他問。
眼見台階下來,她連忙搖頭,製止道:“不麻了不麻了。”
“讓我想想,寶寶還有哪裡不舒服?”
麵前陰影毫無預兆地覆下,溫熱手掌托住她腦後,在她剛剛撞到的位置用掌心徐徐地轉:“啊,還有這裡。”
他根本不是認真地想要幫她按,整個身子覆上來,隻遮住她半邊,一隻手撐在她身側,另一隻手心猿意馬地在她腦袋上摸魚,視線透過鴉鴉一片長睫,隻落在她眼睛上,像要看出些什麼才好。
他力道加大,她腦袋就隨著力度向前點一下,又撤回,呼吸在須臾之間和他交錯,溫熱氣息彌散一片,他甚至好像還向前湊了湊——
但下一秒,手指一鬆,她的腦袋又退回床頭。
她甚至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就是在玩兒,故意要親不親地,像船下波瀾不驚的湖,隻輕輕抖動漣漪,看她隨著漣漪找不準重心地晃。
最後一次碰上,他短暫含了一下她的唇珠,又抿開,路梔真的暈船了,被他顛得暈暈乎乎,整個身前全是麻的,抿了下唇控訴道:“你能不能彆這樣……”
他無辜:“我怎麼了?”
“你好奇怪——”
“腿疼是你說的,放鬆是我做的,頭是你撞的,位置也是我揉的。”他說,“哪裡奇怪?”
她無法呼吸,憋得臉上悶熱一片:“你的按摩很不正經。”
“我按哪了?”
“腿啊,然後我的腦袋。”
他眉梢一抬,又落下來看她,像是在問她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路梔攥住他袖口,揉得皺巴巴一片,迷離到像是失焦的視線裡,感覺到他緩慢地探,“寶寶有感覺了,是不是?”
一句“沒有”來不及高聲反駁,窗外忽然落下道悶雷。
這麼好的天氣,從沒聽說過今晚會有雨。
她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頸後神經一路跳至大腦,連帶著他指尖也跟著輕輕一顫,軟不可及地豆腐一樣。他睫毛跟著停一拍,這才抬眼,緩聲問:“怎麼了?怕打雷?”
她搖搖頭,又恍惚半秒,被震起的心跳仍如鼓擂,在胸腔中呼之欲出。
路梔深吸口氣,說:“你不覺得這個聲音,很像槍聲嗎?”
……
小姑娘,怕這些也很正常。
於是他笑一下,安撫說:“槍不是這麼響,彆怕。”
蘇城雷暴不多,她鮮少聽到極響的雷震,小時候聽到總會害怕,沒想到長大了,身體裡也還遺留著條件反射。
忽然想起他是親身經曆過槍戰的人,她眨一眨眼,懵懵問:“你那時候,害怕嗎?”
“嗯?”
“就是美國的時候,替一個小朋友,擋子彈的事情。”
她還記得他那個紋身,跳動的一簇火焰,隻有在他僅圍一條浴巾時,能從邊沿看到火苗。
“沒想那麼多。”他說,“那時候街頭,太吵了,都是哭聲。”
她抿著唇不說話,明明是思維很活躍的人,跟著話題想要努力構撰那一刻的場景,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像。
“響動太大刺激聽覺,害怕很正常,”他說,“沒事兒,一會應該不會打了。”
她點點頭,於是不再想。感官從話題中脫離,又回到雷聲前的尾調,窗外好像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地澆築在玻璃上,有劈啪的聲響,指尖形狀感受清晰,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因他這人和天氣一樣不可捉摸,但本能想起卷尺,從零開始向下拉,跟著他手指拉開好一段距離,才是截止。
於是本能微怵,手腕又忽然抬起,抓住他袖口。
傅言商:“嗯?”
她抿了抿唇,目光像是溺水,濕漉漉的求救水光,她不說話,隻是在溺水時掙紮著呼吸,分不清是在雷聲中仍舊後怕,還是,緊張。
掙紮了好半晌,她囁嚅,想起卷尺上的刻度,本能地有些退縮:“我覺得,有點嚇人。”
她咽了咽口水,說:“我說過我很嬌氣的,你記得吧,我怕痛的,說不定會把你一腳踢下去。那,那時候怎麼辦?”
他笑一笑:“之前有讓你不舒服麼?”
她一怔,搖搖頭。
他背過手,蹭了下她臉頰,路梔偏頭去躲,也就他不在意,那晚說喝水就全喝掉了,現在掛在指尖也不急著擦掉,保證似的安撫道:“先放鬆,今晚隻看看你適應到多少,好麼?”
她莫名覺得缺水,也許空調開多了就有這樣的後遺症,舌尖乾澀一片,想起之前在浴缸,攀著他袖口的手指緊了緊。
“就像之前浴缸那樣。”像是跟她思緒同步,他在這時候開口,“不用你坐下來,今晚就再加一根,好不好?”
……
…………
以前覺得他凶果然是錯覺。
他明明太擅長安撫,並不會著急,隻看她的表情也能知道,從不需要她開口說話。
她覺得他像擅長引導的老師,還好她成績好,從不需要課外補習,否則如果每個老師都像他這樣,最後補習的效率一定一塌糊塗,課本知識沒學到多少,全在聽他低眼時鼻尖溢出的笑。
探測結束,他大概清楚,再多一點就是她的極限。
總歸沒關係,不用那麼著急。
“好了,”他說,“也不嚇人,是不是?”
她完全已經被他哄得七葷八素,本能點點頭,又聽他說,“不嚇人就不用緊張,下次再放鬆一點,對你更好。”
雨勢回歸到穩定的和緩,一直在落,隻是雷聲不再響。
她說:“這幾天都有雨嗎?”
“待會兒看看天氣預報。”
她低頭去找手機,唇中一根手指抵進來,路梔大驚失色,他指腹沿著她下齒關向內滑,舌尖被輕輕壓著,她條件反射一頂,難以置信地咬住看他。
“怎麼了,”他說,“奶油蛋糕麼,我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