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剛過的第一個工作日, 坐在工位上的打工人都肉眼可見的疲憊，而且不想乾活。
縱觀全辦公層，總經理辦公室大門緊閉, 把上午的陽光和新鮮空氣一並隔絕在外；外彙組正埋頭啃月餅, 其他小組零零星星地打著電話拉客戶。
放眼望去, 從早上開始就一直乾活鼠標鍵盤沒停過的....也隻有杜鈺和林亦了。
林亦暫時放下鼠標，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股價在420左右, 從開盤到現在，做空機構一直和他們拉拉扯扯, 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一路僵持著。照這樣下去, 今天能穩定住股價就不錯了, 提到500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高風險的操作應該儘快脫身, 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時間拖的太長了。
林亦按了按眉心，臉上難掩疲憊之色。
鄧傑剛剛約了他中午見麵, 他也確實該和鄧傑好好談一談了。
“林副, 最近很忙啊。”
米本資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 目光先是落在林亦的西服上, 隨後才看向電腦屏幕。
“嗯，有個大單。”林亦重新拿起鼠標。
“挺掙錢吧。”米本資又悄悄瞥了一眼林亦的西服, 雙眼發光眼饞的不行，隨後他伸出胖手, 指著屏幕問：“這是哪支股票？一路飄紅, 多頭乾的挺猛啊！看得我都想投點了。”
“還是賺傭金，說不上多掙錢。這支是白洋飲料，你想投就投, 漲幅自負。”
林亦拉了拉股票曲線圖，給米本資看了眼三天前的股票曲線。
“風險大，空頭也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掉下來了。”
林亦淡淡地說。
“啊哈....哈哈.....我還是搞外彙吧，這個就算了......”
“內什麼，想喝咖啡不？一起去整杯咖啡啊。我看你倆在這坐一個上午了都沒挪屁|股，腰不疼啊？”
林亦沒說話，默默向身邊的杜鈺投去詢問的目光。
雖然杜鈺和林亦的關係也說不上多親密，但畢竟是從大學就認識了，多少還有點默契。趴在桌子上看輿論攛掇韭菜的杜鈺一下讀懂了林亦的眼神，那意思是：你去吧，我不累。
杜鈺感動了！她猛地一把撐起上半身，聲音洪亮氣勢如鐘地對兩人說：“你們去喝咖啡吧！給我帶杯冰美式！論壇這裡沒什麼事！我幫林副操作看動向！”
恍惚間，米本資好像聽到了這句話在辦公層的回音.....
年輕女士，真是有活力呢....
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啊....好....那林副咱們走吧。”
林亦沒有推辭，拿上手機站起身來，“好，我們快去快回，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杜鈺回了他一個亮晶晶的眼神，亮片眼影依舊閃閃發亮，這讓林亦回想起了沈清皓某天的直男發言。
走出辦公層大門的時候他看了眼緊閉的總經理辦公室，
突然就有點想見到那個人....
·
賣咖啡的地方在二樓員工餐廳的一個小角落。空氣中馥鬱著咖啡豆的香氣，隨著流動的氣流飄得更遠，這個時間咖啡廳往往沒什麼人，除了係著綠圍裙的工作人員，就隻有坐在椅子上屈指可數的幾個顧客了。
林亦和米本資要了三杯咖啡，還順便給杜鈺打包了份巧克力棒，他們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等著，聽著悅耳的英文歌誰也沒開口說話。
林亦的思緒有些發散，一邊想著工作上鄧傑的事，一邊想著沈清皓，還有那個一直被提起的“學長”....
林亦這邊是因為想事情所以沒說話，但米本資那邊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被嚇著了。
“林副，林副。”
米本資用幾不可聞的氣音喊林亦。
“嗯？怎麼了？”
林亦停止思考，看向咖啡台那邊，“咖啡做好了？”
“不是不是，你不要這麼大聲說話....”米本資向一個方向指了指，示意林亦看過去，“你看，是董事長。”
林亦的大腦有一瞬間的靜止。
董事長，那就是沈青山。
沈青山，那就是沈清皓的父親。
他和董事長的兒子是那種關係.....
沈清皓的爸爸就在他身邊....
有點混亂....
“咳，那怎麼了？”
“也沒怎麼，就是沈董事長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公司幾次，在咖啡廳裡見著還挺稀奇的。”
“嗯”林亦避過沈董事長，視線直直看向咖啡台，“咖啡好了，咱們去拿咖啡吧。”
可能世界就是這麼奇妙而玄幻，偶遇來的就是這麼猝不及防。
就在林亦和米本資拎上咖啡準備走的時候，兩人一轉身，剛好碰上迎麵走來的沈董事長，以及他身邊的楊立。
林亦微微低頭，“沈董事長好，楊總好。”禮數得當，不卑不亢。
米本資也緊跟著問候了一句。
在公司裡遇見個員工是再尋常不過的，沈青山點點頭，本想萍水相逢一場緣，擦肩而過就可以的時候，他猛然發現——
哎呀不對啊，麵前這孩子....好像是他上次來公司的時候沈清皓那個小兔崽子說玩玩的那個....
造孽啊！
“嗯，你也好，叫什麼名字啊？”沈青山換上一副自認為十分親切和藹的笑臉，拍了拍麵前青年的肩膀。
“林亦，銷售交易部的。”
“哦，和我兒子一個部門的啊。今年多大了？有男女朋友了嗎？”
“26，單身....”
“哦.....單身啊.....”沈青山在心裡反複思考著這句話。
想到他夫人張檸檸經常在家裡大聲朗讀的狗血霸總文學情節，他慢慢腦補了一下。
嘖，一定是他家那個兔崽子橫行霸道強搶民男，虐心虐身強製愛，還不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弄得這孩子.....哎，明明在公司都摟摟抱抱了，連說個有男朋友都不敢。
要不然，就是這孩子被斯德哥爾摩愛小兔崽子愛得不行，為了總經理奉獻出一切，明明被“玩玩”，也還要維護總經理的聲譽，說自己單身，不讓任何人聯想到他和小沈....
總之沈清皓那個奪筍的玩意！
沈青山看著林亦，眨了眨熱淚盈眶的眼睛。
“孩子，有什麼委屈的就跟我說啊，沒什麼不敢的。”
林亦：“嗯......？”
“哪天跟我吃頓飯，我叫上沈清皓他媽，咱們好好聊聊。”
林亦：“.....嗯.....？”
“行了，快去上班吧，男人哪有工作重要啊。”沈青山語重心長地又拍了拍林亦的肩膀。
“好，那董事長再見。”
林亦忍著心裡的奇怪感和一絲絲的恐懼，帶著米本資快步離開了咖啡廳。
米本資從沈董事長說第二句話開始就混亂了，眼見離開了咖啡廳一段距離，他甩甩自己的腦袋，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卡布奇諾問林亦：“林副，你和沈董事長關係這麼好？”
“第一次見麵。他一開始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林亦也撥開袋子喝了口冰美式。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我想想這像什麼橋段來著......名字年齡見家長......那個...太上皇選兒媳！”
“咳咳咳——”林亦被冰美式嗆得咳了幾聲，“你彆瞎說。”
“啊哈....見著沈董事長我激動了，激動了....”
林亦用紙巾擦乾淨唇邊，又將紙巾疊好方方正正地放進袋子裡，這個話題沒再繼續，他們一起進了電梯準備回去工作。
看著液晶屏上變化的樓層數字和投影廣告，林亦又想起了沈青山對他說的話。
沈董事長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但為什麼說他委屈呢？
事實上，如果就事論事的話，出於某些原因林亦是非常對不起沈清皓的，如果全盤托出，委屈的應該是沈清皓才對。
難道是沈董事長知道了一部分，想找他吃飯了解包養過程全部？
或者是傳統的豪門聯姻，沈清皓要娶媳婦了需要甩掉他這個累贅？
林亦用指腹摩挲著紙質咖啡杯杯壁，慢慢咬緊了自己的下唇。
要是沈董事長出麵處理這件事情的話，他應該會得到一筆不菲的遣散費吧。
到時候隻要夠母親治病的，他的工作也無所謂了。
隻有兩個人的電梯裡，米本資“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腦門。
“林副，我才想起來我還有話要跟你說呢。”
“你說。”林亦淡淡道。
“你知道我剛聽到了什麼嗎，楊立來向沈總借錢啦！”
“好像是他不久前投資了個機構，結果最近搞股票做空虧了不少，要撐不下去了。”
林亦沉吟片刻，“這樣啊...”
心念電轉之間，他徹底想明白了鄧傑的計劃。
“果然高風險高收益啊，還好我沒錢投資.....”
隨著米本資叭叭叭的說話聲，電梯門“叮”地打開了，可還沒等他們出去，一道黑色身影風一般的進了電梯，當即按下了-2層鍵。
“哎小沈總！您這是要去哪啊？”米本資問。
“有點事。”
林亦走出電梯，和沈清皓對視了一秒，那人指了指手機，隨後下一秒電梯門便嚴絲合縫地合上了。
“不會是找沈董去了吧？”
“他按的是-2，地下車庫。”林亦拿出手機查看消息，剛剛在電梯裡信息有延遲，現在微信消息叮叮叮全蹦出來了。
Tiam：有點事要去學校，中午不回來。
Tiam：晚上我還沒回來的話你自己回家。
Tiam：好好吃飯。【貓貓子吃雞腿jpg】
亦：好，注意安全。
發完這條消息，林亦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看了眼手表，還有三十分鐘前市收盤。
“米副，麻煩你幫我把咖啡和點心拿給杜鈺，讓她撐到中午收盤，我去找鄧傑。”
“嗯恩恩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