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書房。
恩和殷勤地為海蘭珠引路,皇太極一聽到動靜便放下書,俊雅的眉目泛上溫柔。
不消他提醒,恩和麻利地轉身,絕不打擾大汗與福晉的相處時光,乍一看去,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皇太極哪裡還分得出神管他。攬過海蘭珠坐在身側,問道:“小玉兒還在關雎宮?”
“送走兩位大福晉之後,她本想和我說話,”海蘭珠聲音溫軟,“誰知又遇上了恩和總管,隻能去後花園賞花了。”
聞言,皇太極麵色不變:“那她今日運道不好。”
許是心上人不在,小玉兒日日都往關雎宮來,纏磨表姐纏磨得厲害。雖挑他不在的時候,他又怎會不知曉?
若鼇拜久久不得戰果,半年後才班師,他得治他的罪過。
海蘭珠哪裡知道大汗在想什麼,更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傾過身,拿起案上的書瞧了瞧。
是她沒見過的漢書,依稀可見寥寥批注,不由抿唇一笑:“大汗批完折子了?”
皇太極頷首:“大軍出征,政務不如以往繁多。”說著,眼底同樣帶了笑:“明兒帶你出宮狩獵,就我們兩個人可好?”
往年春狩秋狩,無一不是浩浩蕩蕩,與她單獨才是難得,太醫說蘭兒能騎馬了,他還沒見過她上馬的模樣。
海蘭珠一怔,狩獵?
見她眼眸晶透地望著他,皇太極心尖發燙,緩緩道:“鞍山行宮建得寬大,不但有獵場,還有解乏的湯泉。住一晚上就回來,就當是散心。”
海蘭珠竟是向往起來,聽到“湯泉”二字,麵頰泛起不甚明顯的紅暈,點頭說好。
她似想起了什麼,意欲問話,便聽皇太極不容置疑道:“小玉兒下回再去。”
海蘭珠沉默了。
她看向他,溫聲說:“我有一匹騎慣了的紅馬,是小玉兒送給我的,性情溫順,如今停在十四貝勒府的馬廄裡。明兒能否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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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入了春,盛京多是晴好天氣,長街兩道柳絮紛飛,一片綠意,看著叫人心情都明媚起來。
鞍山獵場早就清理出了小片區域,絕不會有嚇著女眷的獵物出現。主子心情好,奴才心情就好,可唯有一事叫背著箭筒的恩和不解。
大汗征戰多年,什麼樣的烈馬沒馴過?不過一匹半高的母馬,看著都溫順,大汗偏要親自試騎,還說怕她發狂蹶人,傷了海蘭珠福晉。
眼看就要挑出千百種缺點,海蘭珠福晉頭一回沒理大汗,徑自換上騎裝。
儘管恩和見多見慣了她的樣貌,仍舊暗吸了一口氣。
這美依舊美,還捎上了一絲利落,一絲英颯,有彆於平日的柔!再多詞彙卻是絞儘腦汁形容不出,他連忙瞥向皇太極——大汗比他失神得還要久。
主子失了神,也就是貼身多年的汗宮總管看了出來。除了鳳眼更深幽,扳指摩挲得飛速,麵上不動聲色,什麼跡象也沒有。
恩和暗嘶一聲,自從知道狩獵這事,他做了好久的心裡建設,試圖不讓牙根泛酸,沒想到開頭就沒了效用。
他眼睜睜看著皇太極走上前,替福晉理好鬢發,給她戴上護腕護手,等一切再無遺漏,耐心教她如何開弓,又拿過吉雅手中的箭筒,背到了自己身上。
恩和看看大汗背著的箭筒,又看看自己背著的箭筒。
皇太極叮囑的話音傳來:“我讓他們改造的特製軟弓,如何也不會傷手。不要耗費太多力氣,看上喜歡的喚我就是,逞強本汗定不饒你。”
海蘭珠眸光瀲灩,一刻不曾離開過他:“好。”
皇太極扶她上馬,那緊張勁兒瞧得恩和恍惚了起來,與同樣恍惚的吉雅對視一眼,直至踏入密林還沒有回神。
大汗一箭接著一箭,從未失過手,眼神英銳,竟像孔雀開屏……呸,神鷹臨世。福晉光顧著看他,箭筒數量一支也沒有少,不知過了多久,視線終於轉開,落在樹林不遠的前方。
見她看得專注,恩和忙不迭望去,是隻純白色的肥兔子,正呆呆傻傻地吃著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