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走廊空無一人,他沿著走廊慢慢走,在頂頭看到了一個打開了一點門縫的房間。
他腳步一頓,麵向房門,卻並沒有推開。
走廊很安靜,房間裡的光線落了一條在走廊的地毯上,灰塵浮動。
過了不知是幾十秒還是幾分鐘,剛才下去的傭人去而複返,還帶來了周元奕。
周元奕站在樓梯口,隔著上百米的距離,怒喝一聲:“餘知魚,你怎麼進了小姑姑的房間!”
他嗓音太大,餘知魚站在走廊的另一頭都聽的清清楚楚,更遑論樓下沒有將門關嚴實的書房。
周老先生帶著周林菱和餘岸快步走出,矯健地上了樓,看到的就是周元奕抓住餘知魚的手腕,反被他一腳踢到膝彎,跪倒在地的場景。
落後幾步上來的周元格手腕和膝蓋反射性一疼,想起了那天花園裡被餘知魚壓在柱子上的痛苦。
周老先生表情一沉:“你在做什麼?還不放手!”
周元奕受到了和周元格同樣的待遇,臉抵在牆麵上,漲得通紅,聲音從嗓子眼擠出來:“餘知魚你敢!”
餘知魚壓著周元奕的膝蓋用力了些,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疑惑地眨了下眼:“堂哥,你不知道這個房間不可以進去嗎?我隻是阻止你而已啊。”
周元奕眼睛一瞪,萬萬沒想到餘知魚竟然敢在他喊話之後還顛倒黑白,氣得鼻孔翕張,拚命掙紮起來:“你不要顛倒黑白!”
餘知魚在他最用力的時候,放手鬆開了他。
周元奕本就是半跪著,掙紮時臉離開了牆,正對著門,餘知魚又鬆手鬆得猝不及防,他沒有穩住,直接摔進了房間裡。
走廊瞬間安靜了下來,快步朝這邊走來的幾人,都停下了腳步。
視線朝兩個方向聚集,一邊是趴在地上掙紮著要起來的周元奕,一邊是麵色陰晴不定的周老先生。
周元奕還沒爬得起來就飛速解釋道:“爺爺餘知魚他撒謊我沒有要進小姑姑房間是他要進去。”
餘知魚一臉無辜:“我也沒有要進去啊,是堂哥要進去我在阻止他。”
周老先生麵色沉沉:“這個房間的門是怎麼打開的?”
周元奕立即道:“餘知魚打開的!”
餘知魚不疾不徐:“堂哥打開的。”
周元奕瞪大眼睛,之前餘知魚反咬他一口他就夠驚愕了,完全沒想到在周老先生的質問之下,他還能麵不改色地直接推給他。
不過,餘知魚現在錯估了他在這個家裡的地位。
周元奕心裡冷笑一聲,看著周老先生道:“爺爺,我知道這個房間對您和奶奶來說有多重要,絕對不可能擅自去開這個門,您了解我的。”
周老先生望著餘知魚,語氣冰冷:“餘知魚,你越大越沒有分寸了。”
餘知魚問:“為什麼您覺得一定是我呢?我也沒有進這個房間的理由啊。”
周元奕:“你怎麼沒有進這個房間的理由?氣爺爺奶奶給他們添堵不就是你的理由嗎?你小時候知道爺爺奶奶多討厭畫畫的人,依然能夠吵嚷著要去學畫畫,現在不也一樣,知道這個房間不能進去不還是要進去?”
周元奕每多說一個字,周老先生的表情就冷一分,等到周元奕最後一個字落下,他已經完全沉下了臉。
餘知魚淡淡道:“我小時候想學畫畫是因為我喜歡畫畫,現在我想進這個房間難道是因為我喜歡這個房間?”
周元奕勾著唇沒有說話,看向餘知魚的眼底是奚落和嘲笑。
周老先生:“夠了,小孫,去把房間鎖了,你們和我下來。”
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餘知魚看了眼保存完好的公主房,收回視線叫住他:“外公,您也覺得是我打開的這個房門?”
周老先生倏地停下腳步,眼底一片陰沉:“除了你還有誰!”
餘知魚剛要說話,話到嘴邊忽然一頓,他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了一個畫麵。
周老先生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這個家裡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做?”
小男孩搖頭:“外公我真的沒有打翻你的硯台。”
“外公就是他!”稚嫩版的周元奕道:“他之前告狀說我把他關進地下室,您說他撒謊之後,他就報複您!”
周老先生沉聲問:“是這樣嗎?”
小男孩使勁搖頭:“我沒有!”他紅著眼眶:“堂哥真的把我關進地下室了,還放好恐怖的聲音嚇我,我害怕……我沒有撒謊。”
“還說沒有撒謊!”周老先生道:“我問了傭人,他們都說你堂哥一下午都在房間做作業根本沒下樓,哪裡會把你關起來,我看你就是不想練字才找借口。”
“我沒有……”小男孩哽咽著語無倫次地重複:“我沒撒謊,是堂哥關我了還打了硯台,不是我打的硯台是他他真的關我了還有好嚇人的聲音,我沒撒謊……”
周老先生似乎再也不願意看他一眼,起身離開了書房,順便叫上了周元奕:“美術班不要去了,好好在這裡反省。”
畫麵閃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餘知魚臉色卻徹底冷了下來。
周元奕笑道:“是啊,除了你還能有誰……”
“你先彆說話。”周林菱冷冷打斷周元奕,轉頭對周老先生道:“爸,知魚不可能去開那張門,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周老先生視線從餘知魚身上轉到她的身上,目光變得更冷:“還能有什麼誤會?”
周林菱到嘴邊的話一頓,忽然說不出來了。
餘岸攬住周林菱的肩膀,道:“我們上來看到的是知魚和周元奕都在門口,不能聽周元奕的一麵之詞吧,不如聽聽知魚怎麼說?”
周老先生看都沒看餘岸一眼,冷聲道:“我不用聽他怎麼說就知道怎麼回事。”
餘岸臉色也冷了下來:“您不聽就知道怎麼回事,還是本來就是偏心,隻聽周元奕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周老先生視線終於轉到了餘岸身上,目光冰冷攝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這個意思。”餘岸淡淡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覺得是知魚做的,因為你覺得你小女兒是林菱害死的,還找了個畫家當老公,生了個喜歡畫畫的外孫,所以推開您小女兒房門的就隻能是我們一家人,我和林菱都和您在書房,外麵隻有知魚,那就隻能是他是吧?”
餘岸話落,整個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周林菱拉了下餘岸的手臂,餘岸看了眼攙扶著周老太太過來的周老大和周老二,淡淡道:“正好,現在大家都在,我們就把話說清楚,當時你們小女兒的死,和我老婆並沒有什麼關係。”
“姐夫,這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周老大扶著周老太太的手一緊,語重心長道:“雖然說妹妹去世我們家人心裡一直都有個疙瘩在,但是這麼久了其實都快要過去了,你何必這個時候重新提起來呢?”
周老二也道:“是啊姐夫,您這話這時候說出來,不是在戳我爸媽的心窩子嗎?”
“我說這話戳的不見得是誰的心窩子,你們聽下去就知道了。”他收回視線繼續道:“因為當年那件事情,這麼多年以來林菱心裡都一直有個結,覺得是自己的錯,但是我聽她還原了很多次那天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有些疑慮,就偷偷派人去調查了,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想要查很困難,所以前幾年一直沒有消息,直到最近……”
周老大神色微變,打斷他道:“馬上就是小妹的忌日了,你說這個做什麼?”
周老二也說:“姐夫,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姐,但當初那件事你沒經曆過,不知道這對我們一家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你現在說這些,等於把我們家的傷疤撕開來,你知道嗎?”
餘岸沒說話,而是看向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望著餘岸道:“你說。”
“媽!”
周老大和周老二同時出聲。
前者道:“他不知道要胡說八道什麼呢,您也知道他一個畫畫的哪來的本事去查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他就是看到姐姐職位調動了,故意在這裡找茬呢。”
後者說:“媽,您剛才還說累了,還是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周老太太扯出自己的手,走到了餘岸身前。
“你說你查到了什麼。”
餘岸對周老太太的態度明顯比對周老先生溫和些:“您要不要坐著聽。”
“不用,說吧。”
餘岸看了眼周林菱,周林菱低下了頭。
他歎了口氣,道:“我派去的人,在離當時那個畫展場館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個老人,那個老人之前在美術館當過清潔員,她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
餘岸從老人的視角,講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真相。
那天周林菱帶著三個弟妹一起去看展,看到中途入了迷,隻記得回過神來妹妹就不見了,但是老人卻看到,是她帶來的另外兩個男孩,帶走了小女孩。
兩個男孩牽著小女孩走出了美術館,買了一個冰淇淋給她讓她在外麵吃,然後齊齊跑回了美術館內。
老人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當時她的孩子來找她了,她偷偷溜出去想買個冰淇淋給自己的孩子吃,卻發現價錢那樣貴,而那幾個年齡和她的兒子差不多的小孩,卻能隨手掏出她半個月的工資來。
說到這裡,周老大反駁道:“你在這裡胡編亂造,哪裡來的什麼老人?證據呢?”
餘岸道:“那個老人說,當時她還聽到了那對兄弟的對話。”
周老太太:“什麼對話?”
餘岸剛要開口,就被周老二皺眉打斷:“媽,這東西一聽就是瞎編的,難道您還真的相信他嗎?”
周老太太沒有理會周老二,問餘岸:“你說你找到了那個老太太,能帶我見見她嗎?”
周老大和周老二臉色一變。
餘岸:“當然可以。”:,,.